陆宴知垂眼,拇指若有似无地摩挲她的腕骨,嗓音低沉:打疼了?
黎笙呼吸微滞,心跳不受控地加快,恨不得把发烧的耳朵藏起来。
哎哎哎!这是几个意思?林沫笑嘻嘻地刚准备凑过来,就被人一把拎住后衣领。
走了。谢烬舟面无表情,像提溜一只不听话的猫,别打扰人家夫妻交流。
喂!林沫扑腾两下,被直接带出门外。
房间再次安静,局促不安的黎笙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黎笙瞳孔微缩——许家老爷子,许仲山。
黎笙凝神接听。
笙笙啊……电话那头传来老人沙哑疲惫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爷爷想麻烦你一件事。
黎笙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爷爷您说。
接完电话,黎笙匆忙和陆宴知告别。
陆宴知的确还有事需要和父亲商量,于是让管家把黎笙先送回了家。
次日清晨,墓园仍笼罩在薄雾里。
黎笙捧着一束白色铃兰上了山,远远就看见许老爷子独自坐在轮椅上。
枯瘦的背影在黎老爷子的墓碑前显得格外萧索。
听到脚步声,老人颤巍巍地想要起身,被黎笙快步上前按住。
爷爷,您坐着就好。她半跪在轮椅旁,轻轻握住老人布满皱纹的手。
许仲山眼里泛着泪光:笙笙,景琛那个混账爷爷不指望你原谅他。但我答应过你父母要照顾好你……
老人咳嗽了几声:我这身子骨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什么都不遗憾,就是想看着你找个真心待你的人。
黎笙从包里取出一个绒布盒子:爷爷,我把勋功章拿回来了。
老人枯瘦的手指猛地一颤:你……你不会是要……
本来是打算用来退婚的。黎笙轻声道,目光落在墓碑上爷爷的照片,但现在,我想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要结婚了。
什么?许老爷子激动地抓住她的手,“结婚?怎么可能,这七年,你不都是一直待在那臭小子身边……”
笙笙,没必要这样骗爷爷,我不是逼你,我只是是希望你幸福。你爱他吗?更重要的是……他爱你吗?
“我爱她。”
低沉的嗓音穿透清晨的雾气,黎笙猛地回头。
清晨雾霭中,陆宴知踏着湿润的青石板缓步而来,整个人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桀骜不羁的眉眼都被浓墨勾勒得温润生动。
四目相对,黎笙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身体仿佛被他的目光捕捉,无法动弹。
直到那人抬起温暖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发顶,黎笙才倏然回过神。
接着,男人单膝跪在了许仲山的轮椅前,目光真诚:“爷爷,我向您保证,我会用我的一生守护她。”
“爱她,敬她,您可以放心。”
老人可是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甜言蜜语可入不了他的耳。
于是他又拷问了半天,问黎笙喜欢吃什么,生日什么时候,怕什么,陆宴知竟然都答对了。
黎笙在一旁听得愣神。
不过,也许陆宴知在结婚之前做过功课?是怕他外婆看穿吧?
那,自己是不是也该礼尚往来。
黎笙正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列了清单,那边许仲山突然直起弯曲的背脊,眯了眼细细瞧着陆宴知。
气氛陡然变了。
陆宴知察觉到敌意,先行退开一步。
黎笙疑惑地望向两人,就听得许老爷子终于开口:“小子?你父亲是不是陆震海?”
“是的,爷爷,我是陆宴知。”
老人的目光猛地变得锐利,似那老花镜都要挡不住他的视线。
半晌,许仲山突然浑身一颤,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筋骨,整个人重重跌回轮椅。
他枯枝般的手指缓缓抚上冰冷的墓碑,指尖在故友的姓名上反复摩挲:老黎啊你教教我该怎么办
湿冷的风倏地掠过墓园,铃兰洁白的花瓣微微颤动。
黎笙还未来得及伸手,就见老人身体突然前倾——
噗!
鲜红的血雾喷溅在青灰色的墓碑上,顺着黎字的刻痕蜿蜒而下。
流成一条猩红的小溪。
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