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垂暮之时。
师父要下葬了,西山是一片官陵。
桑余一直走,偶尔遇见路人觉得她奇怪想要上前打探,也被她身后两个自带杀气的暗卫吓跑了。
这里葬着许多向沈康一样身后无家的有功之臣,祁蘅倒是没有骗她,他给了沈康最后的体面。
负责埋葬沈康的是他手底下出生入死的兄弟和几员副将,桑余到的时候墓碑已经立起来了。
一片黑压压的将士中,桑余忽然出现,就像一片突兀的白色羽毛,缓缓的落在了沈康的墓碑前。
副将玉山觉得这姑娘古怪,正要上前询问,桑余却忽然跪了下来。
“姑娘,你……”
桑余扣首,行了大礼。
玉山一下子明白了她是谁。
“你是桑姑娘。”
桑余直起身子,看着墓碑上沈康两个字,还是无法相信。
“将军怎么认识我?”
“是沈将军告诉我的。”
桑余一怔,回首,诧异的看着他。
玉山的目光落在了沈康的墓碑上,想起了什么,眼中浮上一层悲悯。
“那次在军中,沈将军吃醉了酒,念着你的名字,说是他心爱的女子。”
桑余僵在那里,手抖了起来,眼泪蓦然地就开始往下落。
她没有见过明明白白的爱,没有见过市井中的夫妻是如何的,桑余只在宫中见过强取豪夺,见过尔虞我诈,还有利益交换。
所以她一直以为,沈康对自己只是师徒之情。
沈康藏的太深,他克制又隐忍,只是会在偶尔醉酒时念念她的名字。
桑余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曾经眼里只有祁蘅的使命,只想着报惠嫔娘娘的恩情。
可是……
桑余看着沈康的墓碑,知道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师父是被人陷害的。”
话语一出,玉山几人大惊,面色顿时浮现杀厉。
“我身后有人跟着,别说太多。”
玉山忙拦住身后的弟兄,他盯着桑余看了许久才问道:“陛下不是说,沈将军是在宫中救驾遇险吗?”
“不是,是沈贵妃的兄长连同丞相一派对他诬告,陛下便将他秘密处决。”
此言一出,那些将士们纷纷都按耐不住,只有玉山明白过来。
沈康是听命于大司马的。
沈将军是做了朝堂政斗的牺牲品。
“姑娘的意思是……”
桑余不疾不徐地起身,将袖口里的丝绢拿出来,打开,是沈康送她的玉佩。
玉碎,人也玉碎了。
桑余的声音轻的仿佛听不见,她缓缓道:“报仇,替沈康报仇。”
桑余说完,便转身走上了返回的路。
一众将士纷纷为她让出一条路。
桑余手里捏紧了玉佩,恨不得将其嵌入掌心。
沈康,师父,等我。
……
桑余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入夜,远远看过去,寝宫内一片晦暗,连一盏灯都没亮。
看来,祁蘅已经走了。
桑余心里松了一口气,关上了屋门,准备去掌灯。
烛光亮起,却缓缓的照亮了一侧绯红色长袍的身影。
“阿余,你又失言了。”
祁蘅的声音在阴暗中骤然响起,带着一股埋怨的阴湿气息。
桑余心底一惊,手里的火折子险些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