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马云禄侧过脸,一双明澈如秋水的大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凝视着身边这位白马银枪、风姿卓然的骑士,嗓音清越,如玉珠落盘。
赵云手中那杆亮银枪并未放下,枪尖斜指,映着寒光,他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仍在负隅顽抗、潮水般涌动的羌兵,甚至没有偏转头颅。
“在下常山赵云。”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清晰,仿佛带着一种穿透金石的力量,与周遭震天的喊杀声、兵刃交击声形成了奇异而鲜明的对比,自成一方宁静。
“常山……”
马云禄纤长的秀眉轻轻蹙起,眸光微闪,似乎在记忆深处搜寻着这个地名,隐约触碰到了什么。
“你……怎会出现在此地?”
她追问道。
“此事缘由复杂,非三言两语能述清,眼下亦非详谈之时。”赵云的语速略微加快,显出几分紧迫,“当务之急,是先将这些贼兵彻底击溃。”
“好!”
马云禄性情本就爽利,闻言毫不犹豫,清喝一声应下。
无需更多言语,两人已极有默契地并拢马头,双骑如离弦之箭,向前疾冲。
在他们身后稍远些的位置,面容尚带着几分青涩稚气的马岱,也催动坐骑,咬牙紧紧跟上。
三骑汇成一股无坚不摧的锋锐箭头,撕裂混乱的战阵,其目标精准地锁定在远处那个狼狈不堪、拼命逃窜的身影——头戴着象征身份的华丽羽饰,此刻却尽显仓皇的西羌王!
西羌王先前在乱军之中,早已骇然瞥见了赵云那如同天神下凡般石破天惊的身手,尤其是那招枪出双龙、声若凤鸣的“双凤啸日”,简直如同上苍降下的神罚,让他心胆俱裂!
此刻,眼见这尊杀神竟与那个同样棘手无比、枪法凌厉的年轻女子汇合一处,并肩杀来,他哪里还敢存有半分侥幸或恋战之心?
一股冰冷的寒意仿佛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霎时间魂飞魄散,他只知道发疯似的用马鞭狠命抽打胯下惊惶的坐骑,恨不能肋生双翼。
“拦住他们!快!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们!”
西羌王一边亡命奔逃,一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声音都变了调。
残存的羌人亲卫们虽然恐惧,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发出绝望的嘶吼,潮水般涌了上来,企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哪怕稍稍迟滞那三骑追击的脚步。
然而,在赵云与马云禄这对临时搭档的联手冲击下,这些舍生忘死的阻碍,竟显得如同狂风中的朽木、烈日下的薄冰,脆弱得不堪一击。
赵云手中亮银枪犹如活过来的蛟龙,挥洒之间,光影流转,每一刺、每一挑都蕴含着千钧之力,精准而狠辣,一名悍不畏死扑上来的羌兵,连人带矛被他一枪直接挑飞至半空,血洒长空。
马云禄亦是巾帼不让须眉,娇叱声中,手中那杆秀气的落英枪翻飞如蝶,枪影闪烁,快如闪电,只一瞬间,便洞穿了另一名试图从侧翼绕后偷袭的敌人的咽喉,干脆利落。
三骑在羌兵阵中纵横驰骋,追亡逐北,竟真如踏入无人之境,动作行云流水,配合无间,没有丝毫的凝滞与阻碍。
追击之中,渐渐地,马云禄忽然感到一丝……无所事事。
原因无他,只因身旁的赵云仿佛战意越发昂扬,枪法也随之愈发精妙凌厉,挥洒范围越来越大,绝大部分试图靠近的羌兵,往往还未冲到她面前,便已被赵云那神乎其技的枪术干净利落地解决。
她下意识地转眸看向身侧。
阳光勾勒出赵云挺拔的鼻梁侧影,那双专注凝视着前方敌酋、锐利如寒星的双眸,以及额前几缕被风拂动、不羁飞舞的黑发……
不知怎的,马云禄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竟莫名地有些微微发烫。
她忍不住开口,试图打破这紧张的沉默。
“诶,你叫…赵云,是吗?”
“嗯。”
赵云目不斜视,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着前方逃窜的敌酋身影,只从喉间沉沉应了一声。
“今年多大了?”
马云禄似乎不甘心这般简短的交谈,又追问了一句。
“十七。”
“十七?”马云禄微微一怔,脱口而出,“比我还大上一岁……那你……”
话音未落,耳畔传来赵云一声急促的断喝:“姑娘小心!”
伴随着厉喝,一道银光如匹练般向她身后倒卷!
“铮!”
一声脆响,赵云手中亮银枪不知何时已然回转,枪杆不偏不倚,精准无匹地磕飞了一支自斜后方阴影处射来的淬毒冷箭!
那乌黑的箭簇几乎是擦着马云禄的背甲飞过,若是再慢半分……
一股寒意瞬间浸透了后背,马云禄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猛然惊觉,自己方才竟在如此激烈的战场上走了神!
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失误,若是平日,绝无可能!
是因为……身边这个人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赵云宽阔而稳如山岳的背影,心头微乱,连忙催马紧跟两步。
赵云仿佛未曾听见她的后半句话,依旧没有回头,甚至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他只是沉默地将亮银枪再度指向前方,手腕一抖,一道凌厉的枪芒破空而出,将一名试图拦截的羌兵连人带马扫飞出去,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他的专注,落在马云禄眼中,却不知为何,让她心头升起一丝莫名的恼火。
这家伙!干嘛看都不看我一眼!
就在她心绪微嗔之际,前方烟尘骤然加剧,两名顶盔贯甲、手持沉重长矛的羌人千人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两座铁塔般横亘在追击的路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