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城的街道,转瞬间被粘稠的鲜血浸染,被复仇与贪婪点燃的火焰无情吞噬。
房屋在燃烧,生命在凋零。
那些侥幸冲出城门的百姓,尚未跑出多远,身后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曹军的骑兵如同追猎的死神,呼啸而至,马刀挥舞间,一颗颗惊恐的头颅滚落在地,一道道奔逃的身影仆倒尘埃。
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此刻,以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在这片曾经安宁的土地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死亡,如同空气般弥漫,成了这片土地上最寻常、最廉价的东西。
而开阳城的悲剧,仅仅是一个开始。
这场由屠杀与掠夺构成的死亡瘟疫,正以无可阻挡之势,朝着整个琅琊郡的十三个县城,急速蔓延开去。
……
阳都县。
一户寻常宅院外,空气仿佛凝滞,只余沉闷的暑气。
院门前,一辆磨损严重的马拉板车孤零零地停着,拉车的瘦马不安地甩着尾巴。
一个中年男子,满脸刻着深深的焦虑,正焦躁地来回踱步,目光一遍遍投向紧闭的院门,额角沁出的汗珠滚落,洇湿了粗布衣领。
终于,“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两个身影踉跄而出。
中年人如释重负,却又立刻绷紧了神经,声音嘶哑地催促道,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快!再快些!曹军……曹军随时都会杀过来!”
当先的是个少年,虽不过十二三岁年纪,个头却蹿得很高,几乎与中年人齐肩。
他双臂箍着几捆分量惊人的竹简,勒得手臂青筋贲起,沉重的负担让他脚步有些不稳,但他仍咬着牙,快步奔向板车。
紧随其后的是个更小的男孩,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惊惧,死死抓着前面少年的衣角。
年长少年将竹简小心翼翼地放到车上,粗重地喘着气,对中年人道:
“就快好了,叔父!我进去把最后几捆书卷拿出来,咱们立刻就走。”
中年人闻言,急得双脚跳起,嗓音陡然拔高,近乎咆哮:
“什么时候了!还惦记你那些竹简!能当饭吃还是能挡刀枪?!”
他指着城南方向,语气带着哭腔:
“你大哥还在南门那边探听消息,生死未卜!我们得马上去找他会合啊!”
他的话音未落,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死寂,远处街道尽头猛地爆发出一个凄厉至极的嘶喊,那声音扭曲、绝望,瞬间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
“不好了——!曹军杀进城啦——!”
这一嗓子,如同滚烫的油泼进了冰水,整条街巷瞬间炸开了锅!
“曹军来了!”
“杀进来了!快跑啊!”
恐惧的尖叫此起彼伏,像瘟疫般以惊人的速度蔓延,从街头巷尾涌来,汇成一片混乱的声浪。
有人带着哭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颤声问道:
“曹军……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一个衣衫不整、面无人色的人影跌跌撞撞地从人群中挤过,上气不接下气地尖叫:
“南门!是从南门!他们从南门杀进来的!”
“南门?”
人群中响起一片难以置信的惊呼和反问。
“怎么会是南门?曹操的大军主力,不是该从西边来吗?”
那个报信的人已经顾不上回答,只是疯狂地推开挡路的人,嘶喊着:
“我哪知道啊!别问了!快逃命吧——!”
……
“南门”二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年长少年的心头,他脸色瞬间煞白,方才还算沉稳的目光顷刻间被巨大的恐慌与担忧吞噬。
“不好!大哥还在南门!”
他失声惊呼,那声音因恐惧而尖锐扭曲,手中沉重的竹简“哐当”一声散落在地,也顾不得拾捡,转身便要朝着死亡逼近的南门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