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姨欲留我吃饭,我婉言谢绝,借口要回去照顾娘亲便告辞了。
刚行至门口,祝月辉叫住了我,我站立看他,他递过来一个盒子,
“林妹妹,这是娘亲让我给你的,我们马上要随父亲上京赴任,日后你若是来京城需要帮助,可凭借盒中物来祝府找我们。”
我没有接盒子,笑着回道,
“多谢刘姨一番好意,只是此物我用不上,我今生都不会去京城。”
说着,我向他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回到绣坊,我让兰姨将那匹带日月星纹的翠毛锦找出来,借口要专心制作衣裳,独自待在绣房。
四下无人,我压抑的情绪才终于冲破闸门,我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是不甘?还是不忿?或许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是圣人,亦不是无悲无喜的神仙,此时此刻,我不想冷静自持,不想清醒克制,不想懂事明理,我只是个普通的人,也有哭泣和悲伤的权利,不需要原因,也不需要解释。
一刻钟后,我擦干了眼泪。
祝家半月后就要离开盛京,我只能夜以继日的赶制衣裳,绣房的烛火常常燃到四更。
十二天后,衣裳终于做好。
我亲自将衣裳送到祝府,刘姨看着衣裳满是感慨,拉着我的手翻来覆去的看,眼里满是心疼,
“我本来是借口做衣裳想见见你罢了,谁曾想你这丫头却是个实心的,看你的手就知道,累坏了吧?”
我摇摇头,
“没事刘姨,这是竹依该做的。”
“你呀,若是我的星儿有你一半懂事能干就好了,我就什么心都不用操了。”
我笑笑,
“星儿妹妹天真烂漫,很是惹人喜爱,有这么可爱的女儿,刘姨你多操些心也是应该的。”
刘姨似乎也被我说服了,向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个盒子递到刘姨手中。
刘姨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精致的玉竹,我推迟着,
“刘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刘姨看着玉竹,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与你娘年轻时曾约定,日后要么结成儿女亲家,要么认作对方孩子的干娘,前几年我曾向你娘提起,可你娘却不愿意,只想你一直做个普通的姑娘,再不卷入京城的是与非中,这枚玉竹本来是我专门定制的,想作为你干娘给你的见面礼,如今,不论你认不认我这个干娘,就当这是我作为长辈送你的礼物,依儿,你就收下吧。”
话至此,我也只能收下,
“谢谢刘姨。”
我知道,以娘亲的骄傲,怎么会同意刘姨的提议,她从来都是宁愿自己辛苦一些也不愿麻烦别人,更不愿意沾别人的光。
回去的路上,我心不在焉,想起刘姨的两个孩子,如星,月辉,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还真是好名字。
如果当初,爹爹会给我取什么名字呢?
可是,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回到绣坊,我像往常一样准备先去看看娘亲,行至娘亲房门口,却听见兰姨的声音。
我没有敲门,只静静的站在门外。
娘亲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兰姐,这些年委屈你一直跟着我了,原本你应该有更辉煌的人生的。”
兰姨回道,
“坊主,你说什么傻话呢,我跟着你是心甘情愿的,若不是你,我哪儿能有这么安稳的一生啊,说起来该是我谢谢你和依儿呢。”
“唉,说起依儿,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若是我走了,她该怎么办啊?”
“坊主,说什么呢,你会好起来的,许大夫医术高超,一定会治好你的。”
“这些话哄哄依儿就罢了,你还真信啊?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清楚?说起这许大夫,真真是个好人,我也看得出他对依儿是真心的,若是依儿能和他结成连理,我这便是即刻去了也安心啊,只是可惜啊”
娘亲长叹一声,兰姨连忙安慰,我却没有再听下去,默默的转身离开,脚步也有些不稳。
我一路出了绣坊,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走,直到站在回春堂门口,我才停了下来,此时,灵台仿佛清明了一些。
我站在回春堂门口,却久久迈不动步子。
良久,回春堂的小伙计发现了我,麻溜的跑出来,我认得他,他叫杜仲。
杜仲热情的迎向我,
“林姑娘这是来找许大夫的吗?您进来等吧,许大夫正在给病人诊病,您进来吃口茶吧。”
回春堂里,许岱泽父子都在此坐诊行医,众人为了区分二人,便称许岱泽为许大夫,称许父为许老大夫。
我含笑点头,跟着杜仲进到店里,喝着杜仲泡的药茶。
而屏风后就是许岱泽看病的地方,我坐的位置正好可以听见他的声音,只听他温言软语的嘱咐病人,不要喝凉水,禁食辛辣,听闻病人说抓药太贵吃不起,还体贴的将方子里可替代的药换成一些平价药材,病人听了千恩万谢的走了。
约莫一刻钟后,许岱泽从屏风后出来,看见我,两眼似乎一瞬间明亮了不少,
“竹依妹妹,你怎么来了,可是锦姨身体不适,我这就去拿药箱。”
我赶忙制止他,
“不,不是”
“岱泽哥哥,我想单独找你聊聊,可以吗?”
许岱泽轻轻点头,
“好,竹依妹妹你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裳。”
杨柳堤旁,我们在一凉亭里坐下。
许岱泽看着我,目光温柔,他一直是这样,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会认真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