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昏暗的堂屋里，空气安静了几秒。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海爷爷趿拉上鞋子，出去倒水，示意她们女人们说话。
张奶奶见堂屋门关上，才不无遗憾的叹口气，“你勤快能干，人也爽利，奶奶是真的觉得你这个性格，配我孙子正好。”
白姝彤笑，“张奶奶，你和海爷爷一个绣花，一个修船，想必你们家里条件不错，完全可以给你孙子找个好姑娘。”
“彤彤说说，什么样的好姑娘才能嫁人？”海爷爷走进来，把洗脚盆靠到门后，直起腰看向白姝彤。
张茵茵的眼睛也带着几分亮度瞅着她。
白姝彤一时被问住了，她刚才也只是随口一说。
见两个老人温和的给她要答案，白姝彤给了个笼统的答案，“不违法乱纪，品行好的，当然也得门当户对，能少些摩擦。”
海爷爷摇摇头，“你说的不对。”
白姝彤，“……”
张茵茵笑呵呵道，“这算什么好姑娘，这不是做人最基本的要求嘛！”
白姝彤张了张嘴，张奶奶确实说的没错。
张茵茵语重心长道，“门当户对固然重要，可也要看情况，就拿奶奶孙子来说，你爷爷让他回来修船，一个月能开四五百，可他就是不回来，跟长到外头似的，领着一个月百十块的丁点工资。”
四五百？
白姝彤心惊。
这修的得是什么船，能给这么高的工资。
脑海里不由浮现后世的大军舰和大货船，她看向海爷爷的眼神都变了。
海爷爷在船厂怕不是最高级的修理工吧！
不对。
看通身的干部气派，肯定是个退休的领导。
百十块在这个年代不少，不过跟四五百一比，确实是丁点工资。
海爷爷的孙子是有多爱他外面的工作。
宁愿领着百十块的工资，也不愿意回去继承老人的岗位。
海爷爷见白姝彤看着他的目光都亮了，便接着张茵茵的话道，“我们倒是想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
“这姑娘上进还好说，要是不上进，稀里糊涂的过日子，一辈子顺遂也就罢了，但我和你张奶奶活了快埋土里了，深知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帆风顺。”
“我们两个出生在国家内忧外患的时候，那时到处都在起义，各种革命军阀崛起，帝国主义和小本子先后侵略咱们，原以为国家就此四分五裂了，谁能想到还有解放的一天。”
白姝彤没想到海爷爷会跟她说这么严肃沉重的话题，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
上辈子，她在京市背着孩子过苦日子的时候，有个老人穿的体体面面的，总会坐在她摊位不远处的拐角，仰天自言自语。
别人都说那是个疯老头，可老人的那些话富有哲理，像是契合着她那时的经历，与她的灵魂共鸣，发出的力量让她熬了过来。
后来，听说过那个疯老头的遭遇，她才恍然大悟。
他每天大喊的精炼语句，是对他自己人生苦难的总结和自我鼓舞。
原来苦难也会相似。
再后来，他被接走了，听说是去搞什么医学研究了。
他的人生迎来朝阳，她的人生也在艰难中慢慢好起来。
白姝彤自那以后，很喜欢听年过半百的人讲他们人生的经历。
或许很多话都是闲聊，可里面总会有闪光的一星半点智慧，让她的生命得到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