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班大师全神贯注于手中精巧活计、周围只闻刻刀细微声响的紧要关头,一位负责通禀的墨门门人怀揣着某种讯息,带着一丝急切,恭敬地施以礼节,轻步迈入了厅堂。
那位墨家弟子神色略显凝重,垂着头禀报:“班大师,外面有人特来求见您。”
班大师的注意力完全沉浸在指尖的木刻之上,甚至连眼皮都未抬起,仅是随口摆了摆手,嗓音中带着明显的不耐与繁忙:“不见不见,此刻正忙着雕琢用于传递重要讯息的木雁,实在抽不出半点闲暇去会见任何人。”
他此刻正心无旁骛地为一只信鸽大小的木鸢进行最后的雕刻,每一笔都需精准无误,务求能将最新的情报快速且隐秘地传回墨家腹地,哪里还有心情和功夫去理会那些贸然到访的访客。
那名通报的弟子似乎预料到了大师的反应,但仍旧没有放弃,他稍稍压低了自己的音量,语气带着几分神秘感,继续说道:“可是,他声称……拥有能救出盗跖统领的法子。”
此时此刻,盗跖不幸被擒的消息尚未在墨家内部广泛传播开来,因此这名基层弟子对此事知情不多,只是按照来访者的原话进行转述,并不知道这句话蕴含着多么重大的意义。
“什么?”正专注于雕刻的班大师猛地抬起头,先前所有的不耐和专注瞬间烟消云散。
班大师手中的刻刀因为震惊而失手滑落,哐当一声轻响跌落在地面,他骤然转身,目光紧紧锁定住面前的弟子,语速急促地追问:“来访之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可曾告知姓名?”
话音未落之际,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已然从紧闭的门口缓缓踏步而入,伴随着一股清冷的气息,他佩戴着一柄形制独特的长剑,身披一袭质地华贵的长袍,满头雪白的头发在空中轻柔地飘逸着,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傲气质。
赫然正是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流沙组织首领之一——卫庄。
“是你,流沙的卫庄!”班大师凭借其丰富的阅历和敏锐的洞察力,只一眼便认出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脸上立刻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口中喃喃自语道:“你居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前来我们墨家驻地,这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卫庄并未理会班大师语气中的惊讶与试探,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语调低沉地反问:“呵呵,班大师,据我所知,你将此地选作驻扎之所,恰好位于那秦国九公子赢天前往咸阳的必经之路旁,在此严密布防,想来你绝非只是偶然路过,定然对此行有所图谋吧?”
“哼,这件事情乃是我墨家的内部事务,与你流沙没有任何关联,阁下无需多管闲事。”班大师轻轻笑了笑,不置可否地回应道,随后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问道:“我倒是感到十分好奇,按理说,前一阵子你流沙组织还与强大的秦国缔结了盟约,关系密切,为何今日竟会出现在我墨家此处?”
他特意强调了墨家与秦国的对立关系,话语中隐含着对卫庄动机的怀疑:“你要明白,我墨家可是与秦国为敌的坚定抵抗者。”
卫庄显然不愿在无关紧要的话题上多费口舌,他眼神锐利地盯着班大师,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多余的废话就此打住吧,我此行前来,可以提供援助,助你墨家成功营救出被秦国俘虏的盗跖,而作为交换条件,你需要想办法安排,带我去见我的师兄盖聂一面,这个交易对你我而言,如何?”
班大师闻听此言,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语气带着探究:“你卫庄身怀绝顶武功,行踪诡秘莫测,若是真心想见盖聂,难道不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前往拜访,非要借助我墨家的力量吗?”
班大师心中暗自猜测,卫庄此番前来,恐怕并非仅仅是想见盖聂如此简单,毕竟流沙组织曾经与秦王嬴政有过多次合作,他不能不担心对方是否是借此机会,试图渗透或打探墨家内部的真实情况。
卫庄闻言,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轻笑,笑声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嘲讽:“呵,自从我的师兄盖聂选择了背弃秦国、叛逃出宗门之后,你们墨家的人马便像是影子一样,时刻都在他周边严密地布置着眼线和人手,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掌控在视线范围之内,你告诉我,你们这么做的真正目的,究竟是想做什么?”
“什么?你竟然连这些内情都一清二楚了?”班大师听到卫庄如此直白地揭露了墨家暗中布控的事实,顿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惊呼出声。
正如卫庄所言,盖聂自叛逃后,无论是前往项氏一族所在的隐秘之地,还是陪伴高月公主,亦或是后来前往镜湖深处,其行踪轨迹的每一个重要环节,都暗中有着墨家势力的身影紧密跟随,为其提供保护或监视,这已经是墨家高层默认的事实。
“我不在乎你们墨家如此安排我师兄行踪的深层目的究竟是什么,我唯一在乎的,只是希望我的师兄他能够平平安安、不受侵害。”卫庄的语气变得冷冽而坚定,双眼微微眯起,透露出警告的意味。
他继续解释自己难以接近盖聂的原因:“可是,你们墨家将他的行踪隐藏得极好,并且他们自身的行动轨迹也飘忽不定,难以捉摸,你也应该清楚,在情报收集和行踪掌握这方面,我流沙的力量与你们墨家相比,确实存在着很大的差距,我无法轻易地接近他。”
班大师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在权衡利弊以及这句话的可信度,片刻之后,他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沉声应道:“好!我答应你这个要求。”
……
在另一边,赢天率领着麾下众人,在顺利解决了那名令人生畏的神偷盗跖之后,没有做过多停留,继续朝着既定的目标前行,直至夜色彻底降临,他们才选择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地点,搭建营帐,安顿下来准备休息。
然而,自从盗跖被制服以来,赢天便敏锐地觉察到,包括大司命以及章邯等人在内的一众随行者,总是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投向自己,反复打量,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这种被持续关注的感觉令他感到些许无奈。
终于,赢天受不了这种无声的审视,他无奈地摊开了双手,语气带着几分询问与调侃,看向众人。
大司命首先开口回应了赢天的询问,她回答道:“九公子,我们只是对您刚才所展现出的惊人实力感到由衷的震撼和叹服而已。”
她的眼眸中依然残留着未褪去的震撼之色,尽管她早已深知这位年轻的九公子身怀强大力量,却未曾料到,他实际展现出的实力竟然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夸张得多。
要知道,那可是盗跖,号称天下第一神偷,其速度之快,行踪之诡,即便是以大司命阴阳家术法的玄妙,也常常感到头疼不已,难以彻底捕捉。
结果,这样一个令人头疼的人物,竟然被赢天仅仅用了一招便干脆利落地制服,彻底放倒在地。
这看似简单的一击,却如同一记重锤,实实在在地砸在了所有亲眼目睹者的心头,也为赢天在这些追随者心中赢得了无可争议的、实实在在的强大威望。
“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不过是随手为之罢了。”赢天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随意地说道。
然而,他的神色很快便凝重起来,敏锐的感知力捕捉到了空气中一丝异常的气息。
“你们可曾察觉到,此处地界似乎存在着某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继承了凯多那般强大存在的血脉与力量,赢天不仅仅获得了超凡的体魄,更拥有了一种近似于野兽般的敏锐危机感知能力,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静谧的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难以察觉的、冰冷的杀气。
众人闻言,纷纷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他,章邯等人更是条件反射般地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兵器上,整支队伍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他们低声问道:“九公子,您这话是何意?您可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异常的状况?”
“嗯,不仅仅是不对劲,是感觉非常不对劲,有股危险的气息正在悄然逼近。”赢天的目光穿透夜色,笔直地投向前方不远处的一处山坡,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他看到一个独立的人影站立在那里,旁边还伴随着一只巨大的狼形生物。
“嗷呜!”那只站在山坡上的狼突然仰天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凄厉的嚎叫,这声狼啸仿佛一个信号,紧接着,更多影影绰绰的狼影开始在那片山坡上浮现,数量越来越多,直至汇聚成一片黑压压的轮廓,秦国的士兵们见状,纷纷发出了惊恐的呼喊:“狼!好多狼!是狼群!”
“快!快马加鞭通知全军将士!所有人立刻进入战备状态,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攻击!”惊慌失措的喊声在营地中此起彼伏。
“天啊,这狼群的规模未免也太大了吧,一眼望去,至少也有上千头的样子!”士兵们看着那黑压压一片的狼影,倒吸一口凉气,如此庞大的数量让他们心生惧意。
“这么大规模的狼群,我们之前为何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端倪?!”有人提出了疑问,语气中带着责备。
“派出去的斥候兵都是干什么吃的!难道他们就没有侦查到这些潜伏的危险吗?!”更多不满和质疑的声音响彻营地。
士兵们在短暂的惊慌之后,开始议论纷纷,虽然单只的狼并不可怕,但当数以千计的凶猛狼群一同袭来时,任凭是谁,心中都会感到一阵恐慌和不安。
然而,他们毕竟是久经沙场、训练有素的帝国精兵,尽管内心涌起波澜,但很快便强行压制住了恐惧,迅速而有序地进入了高度戒备的防御状态。
“九公子,您务必小心戒备,属下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区区狼群不可能如此大规模地聚集且悄无声息。”章邯来到赢天身侧,压低了声音,谨慎地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