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是丛林。
夜风裹挟着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白夜深吸一口气,冲进了黑暗。
他的脚步很快,但不够稳。戒断反应开始发作,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视线边缘泛起黑斑。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犬吠声和喊叫声撕碎了夜的寂静。
白夜突然转向,钻进一片沼泽。腐臭的泥水没过膝盖,蚂蟥立刻附上他的伤口,但他没有停。他在泥沼中布下简易陷阱——削尖的木桩,绷紧的藤蔓,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成了武器。
第一声惨叫从身后传来时,他已经爬上了对岸。
两天。
他在丛林中逃亡了两天。伤口感染引发高烧,幻觉开始侵袭他的意识。有时他看见父亲在树影中向他招手,有时听见李昊在风中呵斥他动作太慢。最可怕的是那些不存在的声音——蝰蛇的笑声,丧彪的咒骂,还有针头刺入皮肤的幻痛。
第三天黎明,白夜再也走不动了。
他瘫在一棵榕树下,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匕首抵在大腿上,一次又一次划开皮肉——疼痛是唯一能让他保持清醒的方法。但这次连疼痛都失效了。他的视线模糊成一片,耳中嗡鸣不止,世界天旋地转。
模糊的视线中,一个人影从晨雾里走来。
“滚……开……”白夜嘶吼着举起匕首,但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铅。
人影没有停下。
白夜用尽最后的力气扑了上去。匕首刺入血肉的感觉如此真实——偏了五厘米,没有命中心脏。预期的反击没有到来,那人只是闷哼一声,随即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抱住。
“放开……我……”白夜疯狂挣扎,牙齿撕咬肩膀,“杀……了……你……”
温热的血液浸透了他的手指——是他刚才捅的那一刀在流血。但抱着他的人纹丝不动,双臂像铁箍般将他禁锢。
“是我。”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夜,是我。”
白夜的身体突然僵住,但并非因为认出对方。剧烈的戒断反应让他眼前一片血红,耳中嗡鸣不断,根本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他的意识在崩溃边缘摇摇欲坠,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烧,每一根骨头都在被蚂蚁啃噬。
“滚…开…”他嘶哑地咆哮着,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
匕首再次举起,却在半空中剧烈颤抖。白夜的瞳孔扩散到极限,冷汗混着血水从额头滚落。他突然干呕起来,胃里早已空空如也,只能吐出酸水和血丝。
“小…”
对方的声音被白夜耳中的轰鸣声淹没。他痛苦地抱住头,仿佛要把那些折磨他的幻听挖出来。父亲在火中的身影、蝰蛇的狞笑,所有声音在他脑中交织成尖锐的噪音。
“杀了我…”白夜突然抓住对方的衣领,声音支离破碎,“求求你…杀了我…”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肌肉痉挛到几乎撕裂。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却感觉不到疼痛。视线完全模糊了,世界扭曲成一片血红。最后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眼前的人影很可能是幻觉,就像之前看到的那些不存在的人一样。
白夜突然笑了,那笑声比哭还难听。他摸索着抓起掉落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咽喉。
刀尖即将刺入皮肤的瞬间,一只带着熟悉温度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白夜茫然地抬头,却只看到一片血色中模糊的轮廓。他感觉有人将他紧紧抱住,那怀抱温暖得让他想要落泪,却又陌生得让他恐惧。
“不…不要…”他虚弱地挣扎着,声音越来越小,“不要…不要…”
黑暗终于仁慈地降临,带走了所有痛苦。在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白夜恍惚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声说:“睡吧,哥哥在这里。”
但他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又一个残酷的幻觉,还是濒死前的慈悲。
下一秒,黑暗彻底吞噬了他。最后的意识里,他感觉自己被稳稳抱起,有人用颤抖的手擦去他脸上的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