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久不弹琴,乍一碰琴忧思难当;或许是胸中苦闷,思及过世的亲人痛若锥心,梁夜弹了一曲《关山月》。
琴曲悲切呜咽,如泣如诉,苍凉而怆然。
吴昕初时是为梁夜感到高兴,慢慢地却是跟着琴音,真的红了眼眶。
从琴声里,他仿佛看到了那些年的北疆,梁夜独自一人扛起了两万里北疆,将烽火拦在狼居胥山之外。
又仿佛看到了十五岁的少年,一夜之间成为孤儿,坐在苍白的月色下独自流泪。
吴昕用力咬住下唇,直到琴声结束,都未曾察觉唇瓣已沁出血丝。
一曲弹罢,梁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忽然伏在琴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六年了,他终于能够重新面对这把琴,重新从阴霾中走出来,站到阳光下了。
吴昕默默地走到梁夜身旁坐下,从一侧抱住他的腰,只是拥抱着他,一言不发。
他的沉阁,受委屈了,应该好好哭一哭。
梁夜心中的确难过。
随着琴音,他的思绪一度回到了他失去了所有的那一年。
可是当吴昕用力拥抱住他的时候,他便被拉了回来。
他知道,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可在心底忍了五六年的委屈,怎么能是一时半会儿就宣泄完的。
他趴在琴上,终于低低地哭出声来。
……
……
不过梁夜到底是个军人,大概半刻钟不到,他便抬起头,随意拿衣袖擦去眼角的泪珠儿,歪头看着吴昕,柔柔地笑了笑:“我情绪不太好,让阿起看笑话了。”
“胡说。”
吴昕看着他,轻轻踮脚,吻上他的眼睛:“我是你的夫君啊,你在我面前,可以是任何样子。”
“你可以开心,可以生气,可以悲伤,也可以沮丧。”
“不必强装坚强,也不必故作欢乐。”
“沉阁,我虽不及你身体强健,亦不及你武功卓绝,可是我能护你一世平安,能给你撑起一把伞、一片天。”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坚强,可以脆弱,我说了,我一直在,现在在你身边,以后也不会离开。”
抬头看着梁夜,吴昕的眼神无比真挚:“沉阁,我心悦你,愿意护你一生一世,甚至生生世世。”
梁夜看着自己的爱人,唇角的弧度愈发柔和,也愈发深刻:“好,谢谢阿起。”
“那我恃宠而骄一次。”
他轻声说,柔软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将眼前的人搂进怀里,低头亲吻着他的发顶:“阿起,明日,陪我去济恩寺,给父亲母亲和大哥上香吧。”
看吴昕在他怀里抬起头,梁夜看着他的眼睛,毫不躲避,温柔而又不容拒绝:“我想告诉他们,他们的娇娇儿长大了,如今有人陪着,有人心疼,他们可以放心了。”
从前,他每次去济恩寺,都是告诉父母兄长,他会很快去找他们。
可是如今,他有了能陪他共度一生的爱人,他要对父母和兄长食言了。
他可能要很晚很晚才能去找他们,希望爹娘和哥哥在天有灵,能够保佑阿起身体从此康健,再无灾病;
吴昕笑的灿烂且明媚:“好,明日我陪你去见爹娘和哥哥,求他们放心把你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