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战事彻底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年关,梁夜的冠礼都是在兵荒马乱中草草而过。
少年十五岁生辰那天,镇北军兵困苍狼王庭。
梁夜倚在自己已经疲惫不堪的战马身上,抬眼看着斜斜西沉、被苍狼王庭高耸的楼阁挡住一半的金乌,给自己选了“沉阁”二字。
这个字,梁曦和梁昼原本是不同意的。
总觉得死气沉沉,不适合朝气蓬勃的少年。
可是梁夜性子执拗,认定了,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他说斜日沉阁,长夜方生。
既应景儿,也是对他人生的祝福。
于是,少年的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只是等到镇北军全歼漠北三族,准备班师回朝的时候,梁夜收到了摇光楼传来的消息。
瞪着手里的纸条儿,梁夜很想打人。
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他的字定了,那小崽子的字也定了?
那小崽子不是才十三岁么?
而且,为什么是见鬼的“初起”二字?
虽说旭日初起,正是黎明时分,可……
许浑的《咸阳城东楼》谁不会背啊!
梁夜捏着手里的字条,一度怀疑吴昕是故意的。
可是吴小七是当朝皇子,还是今上和太子最宠的小皇子。
他的字定下,便断没有更改的可能。
梁夜心里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又不知如何发泄。
去告诉父亲和大哥?
大哥和父亲大概会觉得他想多了。
就是他自己,也怀疑自己是想多了。
毕竟小七那么好的孩子,娇憨可爱,性子单纯,怎么会有那样龌龊的心思。
梁夜挥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觉得努力告诉自己,他真的想多了,这件事一定是凑巧。
他看着手里的字条,顺手递到眼前的灯火上烧掉。
罢了,别多想,小昕不是那种人。
“主子,楼击征想见您。”
梁夜刚烧毁手中的字条,梁沁出现在他的面前:“楼击征,似乎有话想对主子说。”
“他想说就说?”
梁夜冷哼一声,用脚碾碎落到地上的纸灰:“他想说,老子不想听,让他去死。”
梁沁沉默了片刻,还是出声劝了一句:“主子,要不,就去看看吧。毕竟您当初装作失忆骗人,也不光彩……”
梁夜想骂人,但是无从发作。
梁沁说的是对的。
他当初假作失忆,某种程度也算是色诱了,说出去的确不太好听。
梁夜捏了捏眉心,有些挫败:“知道了,我去见他。”
楼击征对他来说,是个不好的代名词,那总会让他想到对方对他那些可耻的情愫。
他忽然失去了回京去问吴昕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