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音泄愤似的打着手语,白嫩的双手垂下。
贺肆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阮清音被盯得有些心虚,忍不住腹诽:看什么看?你又看不懂手语。
贺肆看了她片刻,收回目光,“我以为你会和我提离婚,是我小瞧你了。”
离婚这个念头她原来是有的,可是现在的她几乎是一无所有,贺氏价值上亿的合作被自己搞砸了,高层一定会问责,保不齐学长都得被降职。
倘若失去了昇利的工作,她银行卡的余额甚至撑不到下个月底。
所有的骨气和自尊都应该建立在温饱之上,况且养父用着高昂的进口药,24小时的护工,现在的她只能寄人篱下,忍气吞声。
【我是想过,可现在不是时候,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阮清音比划着手语,神情认真而倔强。
她笃定贺肆这样的天之骄子不会为她去学手语,毕竟他嫌弃她是个哑巴。
怎么会愿意屈尊走进她无声的世界呢?
阮清音像是根本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语,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转身离开。
她的背影极其消瘦,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贺肆皱着眉,柔软的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攥着却又猛地松开,后知后觉的刺痛。
女人的手语动作不停的在他脑海中回旋,一周前他才刚开始学习手语,从只懂得一些简单入门的动作已经熟练到可以勉强看懂手语了。
原来她真的想过离婚,也想着总有一天要离开。
阮清音走进银行大厦,周围的同事都刻意绕着她走,生怕被牵连了一样。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十五楼信贷部。
部门里的人全都在会议室开会,工位上空荡冷清,可她却并没有接到开会的通知。
阮清音情绪低落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办公桌之前堆积的案件和档案全部被人收走了。
自己搞砸了上亿的合作项目,不可能继续留在昇利银行工作,她不舍的环顾四方,从柜子里翻出一只纸箱,那是刚入职时带来的。
这间狭小安静的办公室她待了四五年,留下了不少的生活痕迹,比如桌上摆着的仙人掌绿植和照片摆台,再比如柜子底层的拖鞋,桌角的粉色保温壶和半盒感冒药,笔筒里满满当当的笔,厚厚一摞的工作笔记和心得。
她静静地将自己的私人用品都收拾到牛皮纸箱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大厦和高架桥出神。
门突然被人敲响,李雯抱着一堆材料走进来,“清音姐,林处长让我把去年的信贷案件带来,希望你检查无误后登录数据库储存。”
阮清音点点头,在其位,谋其职,哪怕是最后一天和尚也要撞好钟。
做完交接工作,她也该办离职手续了。
“欸?清音姐,你这儿怎么多了一个碍事的纸箱子?我让保洁阿姨给你收走吧?”
阮清音苦笑,摆了摆手算是拒绝。
她一整天都在办公室里核对去年的信贷案件材料,重新整理后录入数据库,直到快下班时,办公室的门再度被人敲响。
她聚精会神的做着收尾工作,没有理会来人,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工作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学长?
阮清音猛地抬头,疲倦的神色稍稍缓解了些,她强硬地挤出一抹笑容,可随即眼圈就红了。
【学长,我是不是连累你了?】
贺氏中止合作意向的事情惊动了银行高层,连夜召开了股东大会,处级以上领导全部参加,林逸作为部门领导,他几乎一人承担了大部分的责任。
他有些憔悴,黑色的衬衫领口的纽扣系错了两粒,以往的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明显有些心力交瘁。
林逸心疼地看着满怀愧疚的阮清音,慌忙安抚道,“没有,本来只是有合作意向,这种项目变故大是正常的,你不要自责。”
阮清音愧疚地低下头,用力扣着自己的手指。
林逸还想再开口安慰她,却瞥见了地面上的牛皮纸箱,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本子绿植和一些其他的私人物品。
他蹙眉,后知后觉地环顾了办公室一圈,原本狭小的空间,此刻却显得异常空旷,桌面上空空如也,柜子上的东西也少了大半。
“你…为什么收拾东西?”林逸满是不解。
阮清音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的看向他,慌忙抬手比划【是我个人原因毁掉了合作,你没必要替我担责,我不能继续连累你了。】
这是要辞职?
林逸眸子瞬间黯淡,整个人瞬间变得紧张,“个人原因?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阮清音摇摇头,她和贺肆之间的关系不能被人知晓,一夜荒唐假孕闪婚,桩桩件件都令常人无法接受。
“那为什么要离职?”林逸不依不饶的追问。
【我不想也不能连累你。】
林逸深吸一口气,“只是因为这个?”
阮清音点点头。
“我们谁都不会离职,我会亲自去找贺肆,针对贺氏的公开竞标还有半个月时间,我们只要能拿到标书,一切就还有挽回的希望。”林逸眉头紧锁,意味深长道,“这次,我不会让你单独一人面对了。”
阮清音惶恐不安的等了两天,工作邮箱空空如也,迟迟没有收到人事部发来的解聘通知。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全部的身心再度投入工作,夕阳西下,余晖大片的洒在了地面上,手机的闹钟却突然响起。
行程通知回贺家。
该来的终究要来,她假孕的事情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没有了孩子,那她就不会是贺太太。
阮清音将电脑关机,在打车软件上叫了辆车,临出门时听见两个实习生小声议论着,“你听说了吗?贺氏要中止和我们银行的合作。”
“不能吧?那个年轻的贺总不是指名要阮经理去对接这个项目吗?”
“估计是没得手,恼羞成怒了。我叔叔是高层领导,他说上面的人有意用美人计。”
“难怪她搞砸了这个大合作仍然能够留职,原来还有这一层,估计她是在跟人家玩欲擒故纵,毕竟贺总是真正的钻石王老五,早晚的事。”
阮清音停住脚步,转身走向两个口无遮拦的实习生,冷峻的眸子来回扫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