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格外温暖，蔡淑华穿着得体的行政西装套装，低着头剪花枝，青花瓶中摆了几支牡丹，手边还有一堆未修剪过的花叶。
贺肆随意地往那一坐，捡起一枝花把玩着，开口就是地道浓郁的京腔，“妈，您昨儿不是说有学术交流会不来了吗？”
蔡淑华没好气道，“你奶奶说家里明天准备宴席，需要到场。”
“哦”
阮清音幽怨地瞥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乖巧地走过去向着蔡淑华微微鞠躬问好。
蔡淑华冷冷瞥了一眼，完全将人忽视。气定神闲地将牡丹花枝剪去一半，打量片刻后插入瓶中，“小四，外交部的韩叔叔还记得吧？他小女儿韩芮上周刚回国，还提起说你们是同学，改天有时间叫到家里聚一聚。”
“没印象了。”贺肆抬手折了片叶子，眼皮都没掀一下，对这话题并不感冒。
“听说，乔茜也回国了？当初你不顾家里人的反对，陪着她去法国进修，我原先还看不上这女孩子，没想到…”蔡淑华顿了下，有意无意的瞥了眼一旁站着的阮清音，“换了个更差的。”
“当初看不上她的是您，现在又惦记她好了？”贺肆冷笑，低垂的眉眼藏匿着让人看不透的情绪，阮清音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攥着，忍不住感慨，他大概也是真心实意的爱过。
兴许，现在也还爱着！
阮清音有些走神，忍不住回想起那天电梯口，那个极其有气场，漂亮大气的女人，她哭着求贺肆回心转意。
她爱他，所以愿意卑微到尘埃里。
蔡淑华察觉到自己儿子的情绪起伏，还以为是这个话题奏效，干脆趁热打铁，“原先乔茜的妈妈还在咱们家做保姆，不论身份门第都不匹配，现在她学成归国，靠着自身把档次提了提，虽说悬殊还是极大，但好歹有个青年钢琴演奏者的名头在外，不算太跌面。”
贺肆不耐烦的将那支花丢在茶台上，扬起下巴冲阮清音道，“坐过来。”
“当初爱的死去活来，不顾家庭的反对也要和她在一起，如今全放下了？”蔡淑华有意说给一旁的阮清音听，故意离间两人感情。
阮清音垂着头，静静地听着，恬静妩媚的脸上没有半点难堪的神色，仿佛他们在讲一件和她没关系的事情。
贺肆存心留意了身旁女人，见她反应平淡，心里莫名堵了口气，“您没完了？非得揪着那点陈芝麻烂谷子说？我和乔茜怎么样，那是我们之间的事儿，您大忙人，就不惊动您了。”
蔡淑华脸色铁青，将涵养和体面全都抛诸脑后，咄咄逼人地追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她去办手续？”
阮清音这辈子都没被人这样羞辱过，阮家全都是明晃晃的刀子捅得她血淋淋的伤痕累累，可蔡淑华用最钝的利器攻击她最薄弱的地方。
她仍然保持那个姿势坐在那儿，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但因为持续同一个表情太久，她的脸皮有些僵。
贺肆收敛起最后一点吊儿郎当，冷峻的目光看向他母亲，语气冷淡，“您这花还没摆弄完呢。”
蔡淑华脸色极其难看，插花的兴致全无，话里有话道，“碍眼的花再怎么修剪也没有意义，撤了吧。”
几人谈话间，贺正廷搀扶着贺老爷子从外面进来，父子俩的面容极其相似，就连不怒自威的神情也像个七八分。
蔡淑华连忙起身，紧接着贺肆也将翘起来的二郎腿放下，老老实实地站起来，顺手拎着阮清音的胳膊将人拽起来。
老爷子被扶上主位，审视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阮清音身上。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她不寒而栗。
好在贺正廷出面缓和气氛，“下周三是家族祭祖活动，澄岚姑姑带着小辈们回国了，明天来家里聚一聚，顺便说想看一下侄孙媳妇。”
蔡淑华不乐意了，讥讽道，“什么侄孙媳妇，很快就不是了，就别惊动姑姑她老人家了。”
“淑华，妈说的你都忘了？他们小辈的事情就别跟着掺和了，你不也想让贺肆早早成家吗？”贺正廷适时打断妻子的牢骚，语气冷淡，更多的像是在命令。
碍于贺老爷子还在场，蔡淑华不好发作，只是随意找了个身体不舒服的借口上楼去了。
“奶奶人呢？”贺肆将煮好的茶递到老爷子面前，关切的问道。
“你姑奶奶接去茶楼听戏了。”老爷子话锋一转，犀利的目光再次打量着眼前安静的女人，用话敲打着她，“真也好，假也罢，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阮清音轻轻点头，面对威严的长辈仍旧是低眉顺眼地端坐在贺肆身边，没太多的情绪波动。
她心里清楚因为来之不易的孩子，他们才勉强接受她进贺家的大门。
孩子没了，可法律上两人的夫妻关系仍然成立。
今晚注定要留宿在老宅，这意味着他们要睡在同一间房里，躺在同一张床上。
燕西别墅是他们婚后住的地方，可宋秘书带她去的第一天，她就主动自觉的搬到了向阳的客房。
两个人是有很多缠绵的亲密行为，但每次结束后，贺肆都会离开，绝不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
阮清音还不习惯和人同床共枕，故意在客厅磨蹭，贺肆却起身上楼，临走前看她问了句，“你打算在这儿坐一夜？”
阮清音急忙摇摇头，慌乱的打着手语解释——【我还不困，你先去睡。】
贺肆拧眉，眸光一暗，毫不客气的戳穿了她的心思，“爸妈都在楼上，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阮清音脸一红，只好站起身跟着他上楼，典型的中式装修风格，昏黄温暖的壁灯映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贺肆身后，踩在长廊的软毛地毯上，静得可怕。
阮清音忍不住回想起寿宴那天，双方在房间里僵持不下的场景，有些入迷，丝毫没注意前面停下脚步的男人。
直愣愣地撞在了他坚硬的肩胛骨处，她疼得眼泪打转，倒吸一口凉气。
贺肆皱着眉回头看她，步步紧逼，他甚至能看见女人白嫩的耳朵在一瞬间染上了薄薄的血色，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阮清音睫毛颤抖，下意识地往后退，惊恐地盯着他，一双妩媚的眼睛水光潋滟，贺肆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压抑着嘴角的那抹笑，俯身蛊惑地在她耳边道，“你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