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港城的灯火如繁星般闪烁。
安天要下班时，看见陈烬尧还没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陈总，梁峄已经按计划接手了梁氏的部分业务，但梁振业也没坐以待毙，暗中联系了几位股东，应该还是不愿意将梁家交给梁峄。”
“不过他年岁已高，翻不起什么大浪，只是梁昼沉……他确确实实掌握着核心业务，梁家百年基业，远山如果想动，恐怕会两败俱伤，但一旦和北美分部共同针对，举动太大，小姐那么聪明，估计会看出来。”
陈烬尧头也没抬。
安天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
“您今天……是不是和小姐吵架了？”
陈烬尧缓缓抬眸，目光在灯下略显疲惫，他揉了揉眉心：
“嗯。”
“我又冲动了。”
安天一愣，随即了然。
能让陈烬尧如此失态的，除了陈杳，再无他人，他这问题简直像白痴问的一样。
“我总是这样，我总调节不好自己的心态，只要一靠近她，我就控制不住地吃醋，发疯。”
陈烬尧亲自养出来的孩子，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最心软，梁昼沉一定是对她说了很难听的话，她才会这样。
他不该意气用事的。
食盒被摔他就捡起来，不过是蹲着伸下手的事，他怎么就不能……他只是气陈杳不爱惜身体，气小孩把死啊活啊挂到嘴边，不当回事。
安天从未见过这样的陈烬尧，在他印象中，陈烬尧永远是运筹帷幄的王者，哪怕面对再大的风浪，也能从容不迫。
“安天，你联系之前的心理医生，让他重新开一副药。”
“陈……”
吃那么多药会损伤大脑的，老压抑着自己情绪也不是个办法。
他没劝，他也劝不动。
“陈总，您也是为了陈小姐好。”安天试图安慰，“她总会明白的。”
“不，她不需要明白。”
陈烬尧摇头，眼神逐渐清明，“是我错了。她现在的情绪本就不稳定，我不该和她较真。”
他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把小九调回来。”
安天一惊：“可美区那边刚铺开的渠道还需要他坐镇，有些地头蛇只认他和他手下的……”
“赚不了就赔。”陈烬尧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欧美线的创立最开始就是为了给她铺路，但现在我连她的人身安全都保护不了，要钱有什么用？”
“我这就去安排。”安天点头。
他转身时又忍不住回头，“陈总，您要不要先给陈小姐打个电话？”
“怎么说也没有隔夜的仇，有些话不当场解释，只会让隔阂越来越深。”
“不了。”
“她现在应该也不想听见我说话。”
安天转身，陈烬尧又叫住他：
“……没事，你去吧。”
……
陈杳傍晚时吃了两口面包，胃疼来得突然。
起初只是隐约的不适，像一团棉花堵在心口，后来浸了水，沉甸甸地坠着。
陈杳想喝点热水暖暖胃，可刚站起身，一阵眩晕便席卷而来。
她扶住墙壁，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稳住身形。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仿佛有冷风从骨缝里钻进来，让她止不住地发抖。
大概是着凉风寒了，这样也好，省得她不知道怎么回家去面对陈烬尧。
楼下没有停车，陈烬尧确确实实生气了，陈杳抿唇，随手拦了一辆出租。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司机从后视镜里望了她好几眼：“您脸色不大好，要不要改道去仁心医院？”
还是梁氏旗下的私立医院，陈杳不想和梁昼沉有联系。
她轻轻摇头，报了地址。
下车后，陈杳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黑暗从视野的边缘一点点侵蚀过来。
她靠在门上，不等虹膜被识别，下一秒，膝盖一软，整个人滑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陈烬尧看着面前摆的几家医院的资产评估报告，脸色不善。
投资行业如今并不景气，尤其是医疗领域，竞争激烈，利润微薄，如今这几家更是看他着急收购狮子大开口。
可私人医生……他倒是有顶尖的医疗团队，让他们去给陈杳检查身体，小孩肯定会觉得承了他的人情，又要和他疏远。
陈杳的性格陈烬尧再清楚不过，她倔强，宁可自己硬撑也不愿低头。
如果她身体不舒服，很可能会选择就近就医。
陈烬尧不想让她踏入梁家的地盘，更不想让她再与梁昼沉有任何交集。
陈烬尧目光沉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上。
他不敢回家，怕面对那个空荡荡的房子，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找陈杳。
他需要冷静，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情绪，可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