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她很早前就认识安天了。
那个时候陈烬尧还没有像现在一样这般不好相处,除了安天,他身边还有几个能插得上话的朋友。
后来他们闹掰,大部分人都以为他离了陈家会一蹶不振,纷纷和他划清界限,向陈家表态。
陈烬尧白手起家的时候,陈家一点都没帮过他。
但安天没有要赶她的意思,对她反而还是这么尊重:
“阿尧这两年身边也没什么知心的人,所以他有什么话大多都对我说,我就和您摊牌了,你们当年的事我也清楚个大概。”
“我能理解您,换谁被至亲表白,心里的滋味都不好受,但说句犀利点的,您当真一点儿都感受不到他对你已经超乎亲人界限的爱了吗。”
“这几年来,我几乎和他寸步不离,我知道您从来不怨他这五年来没帮您,您也不想见他,所以有些话我这个旁观者来说。您应该也能看出来,梁昼沉那个畜生这几年来像开了挂一样,好资源源源不断地找上来,这里边或多或少都承了远山的好处,他们都说陈烬尧他胆子大,有从头再来的勇气,可我反而觉得他就是个胆小鬼,五年来不敢在你面前出现一次,想帮你还得通过帮别的男人。”
陈杳不知道陈烬尧这五年到底为她付出了什么,但若说她一点都感受不到对方的心意,到了这一步,她自己都没有办法再这么搪塞下去。
安天避重就轻地继续说:
“小姐,您当年对他只有恨,所以你这五年来除了撑起陈家,更多的是想证明自己,但他呢,他要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
陈烬尧的爱带着控制欲,带着执念,可表现出来的却只有温柔体贴,他讲界限,讲理性,给陈杳留出一条有一条的后退的路。
安天想说陈烬尧的心里压根不正常,他就是个只会无底线积压情绪的疯子,因为他们一帮人喝酒时,陈烬尧醉了,他的真心话是他挺感谢陈杳恨他的。
十多年的无微不至的爱和被看穿心思的恨比起来不值一提。
陈杳怀恨,只能证明她对陈烬尧确实有情。
所以他当时祝陈杳一直恨下去。
恨到她和梁昼沉结婚,恨到她有了孩子,恨到陈杳彻底将陈烬尧忘了的时候。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和您诉苦,更不是为了去和您比惨,陈烬尧他有自己的傲气,他也绝不允许我和您说这些,我只是觉得……我只是觉得太累了。”
“你们两个人都太累了,恨也好,爱也好,错综复杂里能表现出来的总归是一个情字。”
陈杳听进去了,于是她又问安天:
“您刚刚说的欧洲人,是什么?”
她想起来陈烬尧曾经说过他和简的老师在国外有过合作,可她对此毫不知情。
陈杳其实没那么了解陈烬尧,尤其是五年后的陈烬尧。
安天没想到陈杳刚刚听见了,他紧紧抿了抿唇:
“我就是打了个比方。”
陈杳到底是陈烬尧一手带出来的,眉目间有他的影子,直直盯着安天时,他有些心慌,更多的是,他不知道还要怎么去骗陈杳。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
陈杳和陈烬尧不能越走越远。
“远山之前被围攻时经济链断裂,当时港城甚至整个国内没几家敢帮我们的,我们只能去欧美市场赌一把,顺便开通了一些业务。”
陈杳不完全信,但安天不可能再告诉她更多的消息。
安天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心里酸涩,也许是和陈烬尧待久了,他看着陈杳,竟也是自家小孩受了一肚子委屈的感觉。
“我这话唐突,小姐,我真当你是邻家妹妹,所以我劝你回去休息,至少换件暖和的衣服,你在这坐着,我看了心里也难受。”
话都说到这份上,陈杳不便再推脱,只说换好衣服马上就来。
外面的雨还没停,陈杳走出医院大门时,一阵剧烈的恶心感再度涌上喉头。
她踉跄着扶住墙边的垃圾桶,弯下腰干呕起来。
这次孕吐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
酸水灼烧着喉咙,她捂着肚子大口喘 息,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手背上,冰凉刺骨。
腹中的胎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不适,不安地躁动着。
陈杳的身影刚消失在走廊转角,icu的自动门便无声滑开。
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渐渐平稳,陈烬尧的眼镜在麻醉作用下不断抖动着,却仍在与药效顽强对抗,不肯安心闭上眼休息。
安天连忙迎过去:
“他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