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弯腰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小笔记本，上面歪歪扭扭记着各家废料场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他指了指其中一行：“林记塑业。”
“那家？”王哥凑过来一看，“这老林生意黑，买卖归买卖，心眼多。咱们找他？”
李向东眼神平静：“他最怕烂账，我们现款。他最恨打压，我们是替他撕开口子。”
顿了顿，他将烟按灭，起身穿上工装外套：“去碰碰运气，不行也得试。——王哥，跟我走一趟。”
王哥咧咧嘴，掂了掂口袋里的零钱：“要不要多带点烟？”
李向东笑了笑：“烟、现金、合同样板——全带齐了。”
出了春雷厂，王哥骑着那辆破摩托，李向东拎着个帆布包，两人顶着风直奔西郊废料区。
林记塑业在一片荒地边上，铁皮围墙斑驳生锈，门口挂着个半掉的招牌。地上堆着成山的旧塑料壳、机壳、模具残料，一股浓烈的油漆味混着尘土味扑鼻而来。
李向东下了车，顺手把帆布包拎好，朝里面走去。
王哥压低声音：“这地方，一眼看去，全是做回收的，混得很杂。”
“越杂，越有机会。”李向东淡淡道。
推门进去，迎面是个穿背心的瘦汉子，叼着烟靠在一台旧电风扇旁。见两人进门，只抬了抬眼皮，懒洋洋问：“找谁？”
“林叔在吗？”李向东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
那瘦汉子打量了他们几眼，吐了口烟：“在后头，自己找。”
李向东点头，朝后走去，王哥跟在他身后，左顾右盼。
穿过一排破旧铁棚，后面一间小屋门虚掩着，里面坐着个头发花白、戴老花镜的老人，正在账本上写写算算。
林叔抬头看见他们，眼神警觉，声音干巴巴的：“你们哪的？”
李向东走上前，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包刚买的红塔山，轻轻放在桌角，又抽出一张合同样板，压在烟盒下。
“林叔，春雷电子，李向东。”
林叔眯着眼看了看桌上的烟盒，又瞟一眼合同角落的字样，手指敲了敲桌面，语气慢了半拍：
“春雷电子……听过。小厂子，胆子不小。”
他叼着烟，不着痕迹地打量李向东几眼，像在衡量真假。
李向东见气氛略微松动，从帆布包里抽出一张手写清单，推到林叔桌上：
“这批单子，先拿两吨abs料，规格是通用750系列，颗粒度8到10目，添加剂标准比例，急用。月底之前，如果供得上，后头还要追加。”
林叔挑挑眉，拿起清单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抹意外。
“货要给出去容易。”林叔语气微顿，意味深长地道，“小伙子，嘴上说得好听，后头真要吃不下，可没人替你兜着。”
李向东不急，眼神稳如磐石：“林叔，咱们是来做长买卖的。”
见对方神色微松，他才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复印件，轻轻摊开——
是前天才签下的省邮电局采购框架协议。
林叔咂摸了半天，皱着眉道：“你小子开口是痛快，但我也得问清楚——你这单，真能保得住后续量？别到时候一票货给你砸了，我这边还得收烂摊子。”
李向东沉着点头，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张复印件——是前天才签下的省邮电局采购框架协议影印件。
上头盖着清晰的公章和批量交货记录。
“你可以查，春雷供的是省邮电的单，单子大，跑不掉。我不是玩一票的。”
林叔盯着那份邮电框架协议看了半晌，指节在桌面轻敲，声音像在敲算盘珠。
“材料价涨了，abs最近批条难批，市里几家大厂也在抢。你要两吨，不多，但排得上也得看排期。”他语气虽然缓了些，但戒备没散。
李向东神色不动，掏出另一张单子：“价格按上个月合同均价结，不提涨。订金我可以现场付，材料分两批走，先给一吨试料，三日内回款提第二批。”
林叔眯着眼打量他一阵，像要把他里里外外看透。
良久，他咂摸着牙缝：“小子，够干脆。我认你这一单。但话说在前头，货一出库，水泼出去，砸了可别找我哭爹叫娘。”
李向东笑了笑，声音不高却很稳：“不会砸。”
两人当场拍板，林叔拿起座机拨了个号码，咕哝着吩咐：“把750那批料子拣一吨出来，下午前装袋，厂子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