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太,该做晚课了。\"小尼姑轻声提醒。
妙音师太回过神来,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时,忽然瞥见铜镜中自己的倒影——光秃秃的头颅,灰扑扑的僧袍,哪还有半分当年母仪天下的风采?
\"你说\"她沙哑着嗓子问小尼姑,\"若是重来一次,我还会那么做吗?\"
小尼姑吓得连连后退:\"师、师太\"
\"罢了。\"妙音师太苦笑一声,捻动佛珠,\"都是业障啊。\"
寺外,洛阳城已陷入疯狂。尚书令元徽的府邸被暴民洗劫一空,几个地痞正为争夺一尊金佛打得头破血流。而在城南,一群溃兵撞开了白马寺的侧门。
\"听说这庙里藏着宫里的宝贝!\"
\"搜!都给老子搜!\"
妙音师太听到动静,手中的佛珠越捻越快。当溃兵踹开禅房门的瞬间,她猛地转身——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她厉声喝道,眼中迸发出久违的威严,\"先帝灵位在此,谁敢造次?!\"
溃兵们愣住了。昏暗的烛光下,他们只看到一个光头尼姑,身后供着先帝的牌位。
\"晦气!\"为首的溃兵啐了一口,\"走走走,去别处找!\"
待脚步声远去,妙音师太瘫坐在地,冷汗浸透了僧袍。她望着先帝的牌位,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哭腔:\"陛下啊陛下,您看见了吗?到头来,竟是您的牌位救了妾身\"
三百里外,尔朱荣大营。
刘璟站在营帐外,望着南方天际隐约的火光。夜风送来远处士兵的喧闹声,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大哥!\"高昂兴冲冲地跑来,手里举着烤得焦香的羊腿,\"尝尝!刚猎的野山羊!\"
刘璟接过羊腿,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
\"咋了?不合胃口?\"高昂挠挠头,\"要不我去伙房给您弄碗热汤?\"
\"不必。\"刘璟勉强笑笑,\"二弟,你说咱们打仗是为了什么?\"
高昂不假思索:\"当然是为了建功立业,封侯拜将啊!\"说着又压低声音,\"等打进洛阳,大哥说不定能捞个王爷当当!\"
刘璟望着这个憨直的结拜兄弟,心中百味杂陈。他想起历史上即将发生的河阴之变——尔朱荣将在黄河岸边屠杀两千多名朝臣宗室,而自己此刻竟与这场惨剧近在咫尺。
\"二弟,\"刘璟突然抓住高昂的肩膀,\"答应我一件事。\"
\"大哥您说!\"
\"明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带着咱们的老弟兄,离黄河岸边远点。\"
高昂一脸茫然:\"为啥啊?不是说要在河阴渡口\"
\"别问为什么!\"刘璟罕见地厉声打断,随即又放缓语气,\"就当就当是大哥求你了。\"
高昂被刘璟眼中的恳切震住了,重重地点头:\"成!大哥说啥就是啥!\"
夜更深了。刘璟独自站在营帐外,听着此起彼伏的鼾声。他知道,明日之后,历史的车轮将碾过无数人的命运。而他这个\"异数\",又能改变多少呢?
远处,尔朱荣的中军大帐依然亮着灯。隐约可见几个黑影正在帐内密谋着什么
白马寺的晨钟突然敲响,悠长的钟声穿越三百里山河,仿佛在为一个时代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