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摊着一张宣纸,墨迹未干,正中写着四个大字,兼济天下。
笔力遒劲、结构开阔,龙蛇飞动间却又不失端稳,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
沈阳眼前一亮,脚步轻轻顿住,立刻张口就是一番彩虹屁。
“老师这字真是了得!”
“笔走龙蛇,苍劲而不失文人风骨,四字之间尽显大家之气。”
“更难得的是,这字中透出的胸襟与抱负。”
“老师分明是时时心系万民,志在兼济天下。学生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章同书原还板着脸假装认真看字,被沈阳这么一番恭维。
原本仅是浮于面上的笑意,登时便从眼角眉梢一路漫到了嘴角。
他放下笔,捻了捻胡须,眼里都是笑意,嘴上却仍旧故作嗔怒。
“你这小子,嘴皮子倒是功夫一流。”
“我这水平比起大家,恐怕还差的远呢。”
沈阳抿嘴一笑,躬身拱手,一副恭敬模样。
“老师这字要看形更要会意,论形那大家稍胜一筹,但论意,他们是拍马也赶不上老师。”
章同书“啧”了一声,笑得胡子都翘了,心情显然极好。
他眼角一挑,看了案上的墨字一眼,忽而语气一转。
“既然这么会说,那倒不妨趁热打铁,说说看。”
“为官者该如何才能兼济天下?”
沈阳脸一僵。
得,这当老师都有的通病,随地大小考。
原本他只是来传个话,顺便拍拍马屁,哄哄老爷子开心。
谁知道这人竟顺着马屁直接布了个小考场,还是当场命题作文。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答题呗。
沈阳只微微一顿,便整了整衣襟,郑重拱手回道。
“回老师。”
“学生以为,兼济天下四字,非空口说梦,而应分三步,先修其身,再安其家,方能济天下。”
“为官者首当其责者,不是治人,而是自省。”
“若其人无廉洁之心,无仁义之志,即便得权,也不过是贪腐之徒,何来兼济二字?”
“再者,安家者,不是仅顾家产,而是善待部属,安抚百姓。”
“小至一邑,大至一州,百姓安,则政通;百姓苦,则为政者罪也。”
“至于济天下者……学生以为,此济非独指财济,而是道济。”
“以仁为舟,以法为楫,顺势而行,方能渡民于水火。”
说罢,沈阳退后一步,神情诚恳。
章同书听罢,不觉轻轻颔首,眼里有几分赞许之意。
“很好。”
他捻须轻声道:“已明大道之门,为官者就是要有这种胸襟啊。”
沈阳听他这语气,知道是夸,便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
章同书将那张墨字拿起,挂至窗边晾晒,忽而转头问道。
“说起来,你今日不是说要去街上转转,怎么改主意了,跑我这书房来?”
沈阳一拍额头,神情一变:“老师这一问,倒是提醒了我。”
“我这本来就是来正事的,结果刚进门就被老师这手字给镇住了,差点把事儿忘干净。”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那块玉佩,小心地放在案上,向前推了推。
“今儿午后,府门晕倒了两个人,一高一矮,自称兄弟。”
“说是在城外遭难,被我救下。喝了水醒来后,说与老师您是旧识。”
“还呈上了这块玉佩,说老师一看便知。”
“学生不敢自作主张,便赶紧拿来请老师过目。”
说罢,沈阳略略退后半步,目光落在章同书脸上,想看他是否认得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