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田间百姓,高声说道。
“诸位可听明白了?这世上无须等待自然而成,凡事只要肯动手,就能立竿见影。”
“稻苗要拔,孩子要催,大人要推,便是天道!”
他一步步走近秧苗地,语气愈发沉稳。
“譬如一棵树若结得慢,那便砍了催它,女人怀胎十月太久,便也早早催生,岂不是省时省力?”
台下一阵窸窣,农人们开始抬头看他,脸上露出狐疑。
这粮食也就罢了,这孩子催生下来,哪儿还有能活的。
沈阳继续说:“粮食等不及收成,孩儿等不及长成,哪怕拔苗后无一存活也无妨”
“因为圣贤曾说过嘛。”
此言一出,场中传出几声忍不住的嗤笑,几个年轻人率先笑出了声。
就连一旁那跪地痛哭的老妇,也止住哭声,抬头望着沈阳,目中闪着异样光彩。
宋少爷这才觉出不对,脸色有些僵:“你,你这话怎么听着……”
沈阳回身望他,神色平静,声音却清冷。
“宋少爷真以为孟子赞的是拔苗之人?那不过是他反讽愚者的言语。”
“那文中,农夫拔苗后疲惫不堪,满心欢喜,回家炫耀,却不知苗根已伤,第二日皆枯死。”
“孟子借这等愚行,是在讥讽那些急功近利、不懂事理的庸人!”
宋少爷脸色骤变,猛然站起,“你竟敢讽刺我?”
沈阳不卑不亢:“我可不敢讽刺,只是代孟子老先生把话说得清楚些。”
“免得宋少爷曲解经典,误人误己,反倒让孟子背上这骂名。”
他声音平和,却句句清晰,穿过风声水声,传遍田头四野。
庄子上的人一时间皆听明白了,脸上也逐渐露出神色各异,有窃笑,有唏嘘,亦有佩服。
有老农人恍然出声:“我就说嘛,这哪是圣贤之理?原是书里骂人的话啊!”
“这宋少爷果真把笑话当成宝训了!”
“还说要拔光全部地,这是要我们饿死!”
话声此起彼伏,围观人群渐渐散出骚动,目光中再无人敬畏这宋少爷,反而多了鄙夷和怒意。
宋少爷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瞪着沈阳,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章同书走上前来,负手而立,轻叹道。
“小儿无知,尚可教,若有小聪明偏执己见,还喜把蠢行说成贤理,那便无药可救。”
他看向宋少爷,沉声道。
“你口口声声说推行圣道,却连圣人话都没读懂,真真辱了这书卷气!”
宋少爷大怒,正要开口,背后却忽听得马蹄声急。
一骑快马从村头而来,马上人衣着不凡,一见宋少爷便翻身下马,拱手低声道。
“少爷,老太爷让您即刻回城,说是太夫人病重,命您速归。”
宋少爷脸色一变,回头恶狠狠瞪了沈阳一眼,扔下一句。
“你等着!”便不情不愿地翻身上马,一扬鞭,绝尘而去。
田边渐渐安静下来。
沈阳低头看着那片被拔得残破不堪的田地,心中五味杂陈。
张庄头走近,拱手道。
“多谢少爷,我替这些农户跟您道声谢,今儿若不是你,这地怕是全毁了。”
章同书站在一旁,长叹一声:“今日之事,虽是小场,却是大势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