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名再大,这科场规矩也不能破吧?”
他身穿旧袍,袖口磨边,鬓发花白,名叫李复斋,曾三试不中,是今年重考的老秀才。
他冷冷瞥了沈阳一眼,心中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
写词厉害又如何?考八股不一定行。
“风头越盛,摔得越响。”他低声咕哝。
“你们等着吧,这人不是我不服,他真要能把这场考试的题写得通透,我当众吃下我这头巾!”
有几个年纪相仿的举子听了,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然的笑。
“沈阳终究是玩诗的,写八股那是另一门功夫。”
“看他有没有本事,把诗人的‘性灵’藏进这八道框框里。”
“咱们也别急,等放榜之后,看他成不成。”
然而,也有不少人心中早已认定,沈阳这一科,八成稳进前十。
毕竟诗会压场、名声正盛,又得主考赏识……有些东西,是靠命的。
沈阳唇角淡淡一弯,眼底掠过一点点藏不住的无奈。
他可不想要这种风头啊!
谢从安转头,继续扫视众生,仿佛方才只是寻常举例,语气平复。
“诸生,各安其座。卷将至,慎之慎之。”
话音落,巡吏传卷,钟鼓齐鸣。
只见数十名童子鱼贯而入,捧着沉甸甸的纸匣,一一按格派发。
每位考生都要将笔墨搁一旁,由吏员亲手送卷并核名签字,规矩严密得滴水不漏。
沈阳几人的位置都挨着,因此这会儿趁着发卷子,方世玉几人竟然隔着墙还是聊天。
“看他刚才那眼神,像不像岳丈看女婿?”
方世玉隔着纸壁小声咕哝。
“知府差点把沈阳看出一朵花来,谢爽你家里有没有什么姐姐妹妹的,赶紧把这门亲事给做实了,”
谢爽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
“我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到底沈阳是他小舅子还是我是他小舅子啊。”
万景烁在另一边轻声说。
“你姐夫又不是傻,点你名字那他人不就丢大了”
黄兴文敲了敲墙。
“别聊了,发卷子的考官来了。”
沈阳听得清清楚楚,却也懒得搭腔几人。
他此刻面前刚铺好卷纸,只见上首朱红写着今日题目。
乡试·青州场·第一日·八股文题。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沈阳一看,心头“唔”了一声,低声嘀咕。
“好家伙,第一题就整这个……”
知止有定,静虑得道。这是大学最早一段文字,讲的是修身治国之基。
是八股文里公认绕来绕去绕成圈的狠题。
若只讲义理不难,难就难在不得脱于正轨,又不得落于俗套。
更何况这题目,不光讲“志”,更讲“度”。
要怎么答才能出彩呢?
沈阳敛神闭目,静静沉吟。
考场中已有纸墨沙沙响起,不少考生下笔如飞,笔走龙蛇,生怕慢一步就被落下。
沈阳却不急不躁,手指轻敲桌面,一遍遍地在心头排布章法。
他知道,第一题八股,是整场乡试中最容易决定取舍的题。
评卷官只看你头三段,破题、承题、起讲,若这三段无骨无力、偏题离义,后头写再多也是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