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周公公惊讶不已,“怎会如此?可知怎么会中毒?”
张嬷嬷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这毒是被谁下的,所以太后需要审问相关的宫人,让老奴过来跟皇上说一声。”
周公公正思忖间,书房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大臣们激烈的争辩声顺着门缝漏出来,叹了口气,还是等一会儿再说吧。
“嬷嬷说的这是哪里话。”周公公道,“皇上平日里忙于朝政,这后宫之事自然该交由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做主便是。”
张嬷嬷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既然如此,老奴就先告辞了。”随即福了福身便匆匆离去。
待她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周公公才惊觉自己竟未相关的情况,可此刻再追已然不及,只得硬着头皮守在书房外,盼着皇上议事完毕能赶紧禀明此事。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另一边,太后听完张嬷嬷的回禀过后,指尖轻轻叩击着黄花梨扶手:“皇帝既无异议,便将人带上来吧。”
她望着阶下跪得笔直的乔瑾,凤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哀家倒要看看,你还能狡辩到几时。”
贤妃见状,忙从袖中掏出块帕子掩住笑意:“早就说这丫头嘴硬,不用刑哪肯招?”
这边的周公公无事可做,就待在门口,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此时小福子的喊声却是把他给惊醒了。
“干爹——”
“不好了!”小福子跌跌撞撞跑到书房门口,腰间的玉佩在奔跑中甩得叮当响,额角的汗水顺着青紫色宫服领口往下淌,“干、干爹,乔瑾姑娘被慎刑司的人拖走了!”
正靠在柱子上的周公公手猛地一抖,手中拂尘“啪嗒”落在地面上,金丝穗子还在簌簌颤动:“胡说!慎刑司的人怎会……”
“千真万确!”小福子扶着门框直喘气,“说……说是太后怀疑给大公主下毒的人就是乔瑾姑娘所以这才被拉去了慎刑司。”
周公公忽然想起半个时辰前,太后身边的张嬷嬷确实来过,说是奉太后口谕,要提审给大公主下毒的宫人。
当时他还笑着打圆场说:“皇上平日里忙于朝政,这后宫之事自然该交由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做主便是。”
没想到居然是关于乾元殿的事情,难怪他当时还心生疑惑,太后娘娘要审问宫人直接审问就行了,又何必派人过来跟皇上说一声。
原来是因为这宫人是乾元殿的人,所以这才过来请示皇上。
再一想他当时都是怎么说的,周公公的脸色都白了。
慎刑司的铁门“吱呀”被推开时,暮色已漫进檐角。
乔瑾被两个行刑的宫人架着拖出来,绣着玉兰花的素白宫裙已被血浸透,每走一步都在青砖上留下暗红的脚印。
她垂着的脑袋忽然磕在门槛上,青丝散落间露出半张脸——原本莹润的鹅蛋脸毫无血色,唇上深深的齿痕还在渗血,下巴抵在地上时,沾了些尘土在伤口上。
“噗通”一声,她被甩在太后跟前的青砖上。
丹墀之上,太后端坐着拨弄佛珠,每一颗翡翠珠子相撞都发出清泠的响:“哀家再问一遍,大公主的毒,可是你蓄意下的?"
“三十大板下去,招还是不招?
乔瑾蜷缩着身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十大板下去,后背的衣裳早和血肉粘在一起,每呼吸一次都扯动伤口,疼得眼前发黑。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背后之人为何陷害自己,陷害自己又能有什么样的好处?
气氛不已,喉间腥甜翻涌,却硬是咬着舌尖不让自己晕过去:“奴婢…奴婢从未想过故意接近大公主,想…想给大公主下毒。”
“嘴硬。”太后身旁的张嬷嬷冷笑一声,抬手示意。
立在殿角的行刑官走上前,手中沾血的竹板还滴着水——方才浸过盐水的板子,每一下都能让皮开肉绽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她用板头敲了敲乔瑾的肩膀:“小姑娘,老奴劝你识相些,这板子再落二十下,你这条小命可就…”可就没了。
乔瑾忽然抬头,眼睛里全是血丝:“太后明鉴,奴婢自入乾元殿起,从未有机会同宫外的人联系,那零陵香奴婢更……更是没有机会拿到手!”
话未说完,张嬷嬷一记耳光甩过来:“敢跟太后顶嘴!”这一巴掌打得她歪倒在地,鬓间的银簪硌进砖缝,扯得头皮生疼。
乔瑾的手指动了动,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几乎是气若游丝:“奴婢没做过这事……”
她的声音很小,元充仪站在一旁,却是听得很清楚,她冷笑一声:“太后娘娘,这贱婢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看来是还没吃到苦头。”
看着这一幕,贤妃的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笑意的神色,嘴上却是悲天悯人般开口道:“太后慈悲,这宫女毕竟是皇上跟前的人,若有闪失……”
太后瞥了一眼,佛珠猛地一甩:“哀家审个案子,还要看皇上脸色?也罢,拖下去,给她清醒一点再上型!”
嬷嬷拖着乔瑾往外走时,她忽然看见廊柱后闪过一抹明黄衣角。
是皇上吗?
可终究只是幻觉,剧痛让她闭上眼,任由泪水混着血渍滴在青砖上,洇出点点暗红,像极了去年冬天乾元殿外开败的红梅。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君景珩周身裹挟着寒气闯进来,玄色龙袍上还沾着树叶。
不知走在官道上,又怎会染上树叶子。
“皇上驾到——”
众人的目光都落向门口。
在君景珩刚跨过门槛时,便听见殿内的说话声,以及传来拖拽衣料的窸窣声,看清殿内的情况时,他的头眩晕了一下,心口隐隐作痛。
不知为何,他的心底有一股没来由的害怕。
此时的两名嬷嬷正架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准备往外走,女子素白襦裙后背大片血渍像开败的荼蘼,边缘还渗着新鲜的血珠,顺着裙摆滴在青灰色砖面上,蜿蜒成扭曲的红线。
他指尖骤然收紧,腰间玉佩穗子在袖口阴影里绷成直线。
殿内烛火昏黄,却掩不住那抹刺目的白与红,乔瑾的发簪不知何时断了,鸦青长发半散在肩上,沾着草屑和血痂,侧脸贴着砖面,能看见颔下一道被拖拽时磨出的血痕,混着灰尘渗进衣领。
“滚!”低咒自齿间迸出的刹那,他抬腿便是一记重踹。
左侧的嬷嬷猝不及防,整个人被踹得撞向墙角,声响惊飞梁上尘埃,右侧那个刚松开手想逃,也已被他一脚重重的踹在了一旁你地上,甩袖间便重重掼在湿漉漉的砖地上——方才泼水验刑留下的水痕里,还混着点点血珠。
满地狼藉中,他膝盖砸在瓷片上也未觉疼,单膝跪地的动作却陡然轻缓下来。
乔瑾蜷缩着侧卧在血泊里,后背的血衣黏在青砖上,发间还卡着半片断裂的竹板。
他屏住呼吸,掌心贴着她后颈的冷汗探入,指腹碾过那道被拖拽时磨出的血棱,喉间又是一声几乎听不见的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