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取些生肌膏来。”君景珩声音轻得像檐角滴落的春雨,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阿瑶闻言赶忙退下去,退下时,瞥见他袖口绣的暗纹蟠龙在烛火下泛着微光,与乔瑾后颈处那抹红痕竟诡异地相衬。
待圆凳上的银铃响过三声,殿中只剩两人时,那双握惯了奏折的手忽然覆上她后腰——掌心的薄茧蹭过伤处,却比阿瑶的指尖还要轻。
乔瑾猛地攥紧枕头,指缝间漏出几丝槐花香,分不清是他身上的,还是窗外飘进来的。
“还疼么?”君景珩的拇指在尾椎处打了个圈,指尖掠过那片淤青时,声线里竟有几分沙哑。
“回皇上的话……”她的声音像浸了秋霜的芦苇,尾音在帐中打了个颤,“刚刚阿瑶替奴婢揉过,已松快许多。”脊背下意识绷成一道细弧,试图避开掌心下传来的暖意。
可那双手偏不如她愿,拇指仍停在尾椎处的淤青上,指腹碾过皮肤时,带起一阵细密的麻痒,混着伤处的钝痛,叫人分不清是折磨还是安抚。
君景珩垂眸神色无语。
“松快许多?”他忽然轻笑,指腹骤然施力碾过那片淤青。
乔瑾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身子猛地绷紧,枕头边缘的流苏扫过鼻尖,痒得眼眶发潮。
指缝间漏出的喘息混着帐中沉水香,在静谧的殿内荡出细微的涟漪,她看见自己落在锦被上的影子正微微发颤,像被揉皱的月光。
君景珩望着她额角沁出的细汗,喉间忽然发紧。
指腹下的肌肤滚烫,伤处的肌理因疼痛而收紧,倒比方才更显突兀。
他想起今晨翻看的奏折,江南水患的急报下压着张太医院的脉案,说她近来心悸之症频发,却从未见她在自己面前皱过眉。
“骗朕有意思么?”他的声音沉下来,指尖却不自觉放轻,改用力道为轻轻揉按。
乔瑾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气。
“皇上若觉得奴婢伺候不周,”她忽然开口,声音闷在枕头里,“大可另选贤能。”
脊背因这话绷得更直,后颈的珍珠簪硌得生疼。
君景珩的手猛地顿住,指腹下的肌肤传来细微的战栗,像濒死的蝶在扑棱翅膀,他忽然扯过一旁的锦被,将她发颤的身子整个裹住,连带那声未出口的呜咽,都闷在了明黄缎面里。
“央央……”他喉间滚过一声低唤,尾音却被咬牙的力道绞碎,“确定当真要这样和朕说话?”
乔瑾指尖倏地发冷,这才注意到他攥紧的拳头正抵在腰间玉带扣上,鎏金蟠龙纹在指缝间若隐若现。
“皇上赎罪……”她慌忙去掰他攥紧的手指,腕间银铃撞出零碎声响,“奴婢只是……只是怕您觉得奴婢伺候不周。”
君景珩忽然翻手扣住她手腕,将那只瘦得见骨的手摊在掌心。
阳光从雕花窗格里漏进来,照着她掌纹间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胭脂记,如今掌心跳动的脉搏轻得像蝶翼,哪里还有以前敢拽他龙袍的力道。
“传膳。”他突然开口,声线比殿角铜漏还要冷硬。
外头候着的小太监应声跑远,靴底碾过青砖的声响里,乔瑾看见他喉结滚动,目光落在自己露在被外的锁骨上,那里还留着昨夜被他咬出的红痕,像朵开败的朱砂梅。
“能起身么?”他忽然又笑,这次嘴角弧度却没到眼底,指腹摩挲着她腕骨凸起的棱角,像在确认什么易碎的物件。
乔瑾还未来得及答话,腰间突然一紧,整个人就被连被带枕抱了起来。
玄色衣料掠过鼻尖,沉水香混着墨味扑面而来,她僵在他臂弯里,听见对方心跳声比更鼓还要急,就——好像上一世那年她坠湖,他跳下水救起她时的节奏。
那时的他是真的着急,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安危,可后来的他也是真心的冷漠将自己关在殿里,就好似冷宫一样。
这般想着乔瑾的心紧了紧,眼眸眨了眨遮盖住自己眼中的思绪。
鎏金烛台在晃动的光影里投下龙形阴影,乔瑾望着他下颌绷紧的线条,忽然想起以前的老嬷嬷说过:“帝王的掌心能托住万里江山,却托不住真心。”
可此刻环着她腰际的手臂那么紧,紧得让她想起被揉碎的海棠,明知会零落成泥,却还是忍不住在他掌心跳了跳。
乔瑾生怕君景珩还要伺候她洗漱,当他放下自己时,连忙上前跑两步,赶快洗漱,君景珩就站在一旁看着她模样轻笑。
不多时,周公公就带着下人过来,鎏金食盒在紫檀木桌上铺开时,清蒸鲈鱼的鲜香混着蟹粉豆腐的软嫩漫上来。
乔瑾望着碟中切得整整齐齐的翡翠虾仁,此刻他正用银匙搅着碗里的山药莲子粥,热气蒸腾间,眼底红血丝比昨夜批折子更重。
“张嘴。”他舀起一勺粥,瓷白汤匙边缘还凝着几粒煮烂的莲子。
乔瑾垂眸望着碗里倒映她憔悴的脸,喉间发紧。
“皇上日理万机,不必如此,奴婢觉得惶恐。”她偏头避开汤匙,袖口扫过案上青瓷碗,发出清脆的响。
碟中虾仁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乔瑾盯着他指尖摩挲银铃的动作,腕间的凉意突然化作暖意,他已托住她后颈,拇指碾过她紧咬的牙关:“若再这般糟蹋自己,明日便送阿瑶去浣衣局——她那双手,若是洗上三个月粗布,怕是再握不了绣针了。”
威胁混着沉水香扑面而来,乔瑾睫毛剧烈颤动。
想起阿瑶方才说要嫁去北方的猎户家,想起她腕间被药罐烫出的红痕,喉间突然泛起苦涩。
张开嘴时,温热的粥正顺着汤匙滑入,莲子的清甜裹着山药的绵密,却抵不过舌尖尝到的,他指尖残留的墨香。
君景珩望着她被动咀嚼的模样,胸口发闷。
第二勺粥刚要递过去,却见她忽然别过脸,指腹按在唇上——那里还留着他昨夜吻过的印记,此刻因用力抿咬而泛白。
“央央,这分寸要把握好。”
乔瑾眨了眨眼,乖顺的自己拿起筷子用膳,虽有些食不下咽,但是还强撑着自己用了许多。
君景珩见状情绪这才缓和许多,不多时他也用完膳,周公公又带着人上前将这打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