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让他看见?!”周晚吟抓住姐姐的手腕,翡翠镯子与扳指相撞的清响里,她忽然瞥见对方袖中露出的猩红小瓶,“北疆的……是不是有那种药?能让男人心窍迷乱的……”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将周筱竹眼底的阴影扯得老长。
她慢悠悠抽出那只小瓶,琥珀色液体在瓶中晃出细碎金光:“这是‘缠心蛊’,虫卵入体后,中蛊者每见施蛊人一次,心脉就会绞痛一分——”她忽然将瓶子塞进妹妹掌心,“直到他把你当作心口的朱砂痣,再也揭不掉。”
“只不过这个是需要你用自己的血喂养半年,不然中下这蛊的人,也不会对你偏爱。”
宁贵嫔盯着瓶中虫影,神色有些着急的开口,“怎么会需要这么长时间?”
周筱竹轻嗤一声,“你不会还以为这个蛊虫可以随处可见的吧,半年你就嫌长了?在宫里忍受那些嫔妃冷眼相待,那么久的日子都过来了,如今再忍受这半年难道就忍不了了?”
宁贵嫔的脸色变了又变,脸色难看不行,最终忍了下来,又想起方才姐姐说乔瑾腕间有旧伤。
指甲摩挲着瓶身刻的北疆文字,她忽然抬头:“若我想让她……消失呢?”
窗外北风骤起,吹得香炉轻烟猛地折向西方——那是君心殿的方向。
周筱竹望着妹妹眼底跳动的火光,忽然轻笑出声,从袖中摸出个雕花木盒:“‘见血封喉’的金蚕蛊,只需将虫粉掺进她常用的胭脂……”她打开盒盖,露出里面蠕动的金色虫蛹,“不过嘛……”
“不过什么?”周晚吟的呼吸骤然急促,掌心沁出的汗将木盒边缘洇得发潮。
“不过这蛊虫认主。”周筱竹用银簪挑起一只虫蛹,烛光下,虫身细如发丝的纹路像极了乔瑾腰间玉佩的刻痕。
“需得用施蛊者的血养足一个月,再趁月黑风高时,将虫蛹埋在她常走的宫道下——”她忽然按住妹妹欲碰木盒的手,“一旦种下,便再无回头路。你可敢?”
殿外传来打更声,子时的梆子响惊飞檐下宿鸟。
周晚吟望着姐姐眼中跳动的烛火,想起三年前选秀那日,自己穿的正是此刻地上的金缕衣,而君景珩的目光,始终停在远处穿月白襦裙的乔瑾身上。
指甲刺破掌心,血珠滴在木盒边缘,金蚕蛊忽然昂起头,虫身泛起兴奋的红光。
“有何不敢?”她抓起木盒塞进妆奁最底层,翡翠步摇上的珍珠坠子蹭过盒盖,留下道淡红血痕,“她能让皇上偏爱,我便能让皇上‘只看见’我——”
她忽然凑近姐姐,沾着血的指尖划过对方眉间朱砂痣,“就像姐姐教我的,这宫里的喜欢……从来都是争来的。”
周筱竹看着妹妹染血的指尖,忽然想起北疆草原上的母狼,为了争夺头狼的青睐,会毫不犹豫地咬断竞争者的喉咙。
她抬手替周晚吟理了理凌乱的鬓发,指尖在她耳后那颗痣上停顿片刻:“记住,初七子时三刻,太液池西岸的梧桐树下——”她压低声音,像在念诵某种咒语,“那时的月光,最适合埋蛊。”
窗外,乌云渐渐遮住月亮,君心殿方向的灯火却依旧明亮。
乔瑾正对着孤灯抄写《贞观政要》,腕间旧伤忽然隐隐作痛。
她摸出袖中锦帕,鸳鸯绣纹上似乎还残留着周晚吟方才摔镇纸时的碎光,却不知在百里之外殿里,一只金色虫蛹正顺着妆奁缝隙爬出,在青砖上留下道细不可闻的血痕。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通报:“皇上驾到——”周晚吟惊得打翻妆奁,珠钗滚落满地。
周筱竹却不慌不忙,从袖中摸出粒猩红药丸塞给她:“含着,这是北疆的‘醉心香’,能让声线变柔——”她替妹妹理了理衣襟,指尖在她锁骨处掐出抹红痕,“记住,等会儿只说头疼,让皇上给你揉太阳穴——”
脚步声渐近,周晚吟忽然抓住姐姐的手,发现她腕间戴着与自己成对的双鱼玉佩——那是母亲临终前给她们的。
烛光下,周筱竹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却在君景珩踏入殿门的刹那,化作轻蔑的笑:“妹妹且瞧着,这宫里的风啊,就要变了。”
君景珩的身影笼罩在纱幔外,腰间玉佩随步伐轻晃。
周晚吟望着那抹熟悉的青色,忽然想起姐姐说的“醉心香”,喉间泛起甜腻气息。
而周筱竹已退到阴影里,指尖抚过方才塞进妹妹袖口的金疮药——那是她从北疆带来的,专治陈年旧伤。
殿内烛火忽然明灭不定,像极了三年前选秀那日,她在人群中看见君景珩时,自己狂跳的心跳。
酉时末刻,鎏金兽首香炉刚换了龙涎与沉水的合香,周晚吟正对着铜镜补妆,指尖沾着的“石榴娇”唇脂在烛火下泛着妖冶的光。
忽闻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掌事宫女银蝶掀起明黄帷帐时,她已踩着金线绣鞋款步迎出,赤金衔珠簪在鬓边晃出细碎金光。
“陛下怎么有空来臣妾这儿……”她的声音比平日柔了三分,尾音带着姐姐教的颤意,裙裾扫过青砖时,故意露出三寸茜色绣鞋——那鞋头缀的东珠,是今早从姐姐的狐毛领上拆下来的。
君景珩跨进殿门时,正看见她垂眸轻笑的模样。
烛火将她耳后那颗痣照得分明,竟与记忆中某道剪影重叠。
他微怔,目光扫过她腕间新换的赤金镯子——不是他去年赐的翡翠,倒像是周筱竹常戴的款式。
“见过皇上。”周晚吟福身时,故意让赤金簪子蹭过他袖口,“陛下可曾用了晚膳?臣妾方才让小厨房煨了鹿肉羹……”她抬头时,眼角余光瞥见他腰间玉佩轻晃,那抹青色与乔瑾常穿的月白竟格外相衬。
君景珩望着她刻意晕染的眼尾,忽然想起白日里在御花园撞见乔瑾给流浪猫儿喂鱼干的模样。
她那时蹲在太湖石旁,素白裙角沾了泥点,却笑得比春日海棠还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