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均蓦然抬头,湿漉漉的发丝紧贴于脸颊,模样狼狈至极。
他的目光空洞且迷茫,似仍未从酒精的麻痹中全然清醒。
望着与自己相似的面容,陷入了恍惚。
曾几何时,他也是爱美的翩翩少年郎。
不论处境何等艰苦,环境何等恶劣,都会用心打理形象,将精神饱满状态最佳的一面展现于人前。
可一切究竟是从何时改变的呢?
是那场惨烈无比的血战?
是援军久久不至的绝望?
或是连上天都不肯眷顾他们,陡然降下鹅毛大雪,令本就处于劣势的局面愈发艰难。
那时,他们精心商议的策略不幸泄露,被敌方团团围堵,宛如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为求一线生机,四弟与五爹爹毅然率领一队人马去引开敌人。
众人翘首以盼,却迟迟不见归来,他们的心也渐渐凉了一截。
在暗无天日的几日里,四处皆是尸骸堆积。
脚下熟悉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他的内心防线崩塌了又重建,心中那一丝希望的火苗,却始终未曾熄灭。
最终,他等到了曙光。
然而,胜利却是以无比惨痛的代价换来的。
大姐姐香消玉殒。
大哥魂归天际。
三爹爹为救他身中敌箭。
正如母亲所言,他这条性命,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换来的。
他不能死,他若死了,便是辜负了万千战士的浴血奋战,便是对不起那些深爱他的亲人们。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不想活却也死不了。
方黎木愤怒地揪住他的衣领,手背上青筋暴起,厉声喝道:“为何要将大夫都赶走?即便只有一线生机,也该试一试!”
总好过这般颓废消沉。
总好过毫无希望地苟延残喘
总好过烂在酒里麻痹自己!
方黎均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嗓音沙哑至极:“多少年了……莫要自欺欺人了。”
“二哥,你要振作起来啊!”
方黎皓想拭去二哥脸上的水渍,哪料却被他猛地挥开。
方黎均一把夺过帕子,胡乱地在脸上抹着。
他抗拒的举动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入方黎皓的心。
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曾经对他呵护备至的二哥,如今却像躲避蛇蝎一般躲着。
不,确切地说,是厌恶被人触碰。
很多事情,旁人只需稍稍伸手,便能轻易解决。
可他却偏偏固执己见,硬是要自讨苦吃。
拦又拦不住,帮也帮不了。
搞得大家心里都很难受。
他甚至彻底将自己封闭起来,困在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里。
不见任何人,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他们也曾试着干预,然而却适得其反,让二哥的状态愈发糟糕。
看似的妥协实则是更深层次的放弃。
他的心里再无任何波澜,连基本的情绪都消失殆尽,与活死人又有何区别。
这场无硝烟的斗争,他赢了。
从此,再无人敢去管,只能任由他瞎折腾。
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调节,方黎均整个人的状态好了不少。
只是竟爱上了喝酒,府中的大部分开销都花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