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朝身旁的李剑仁和李灵儿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帮忙稳住场面。
自己则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确保祠堂门口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真切。
“乡亲们！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他朗声道，声音在清晨的空气里传开。
村民们的议论声稍歇，但怀疑的目光依旧牢牢钉在他身上。
“我知道，大家的日子都过得不容易，每一双手，每一个时辰都得用来刨食，舍不得让孩子放下手里的活，跑去念那什么虚无缥缈的书。”
林凡放缓了语速，语气诚恳，“可我跟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读书，不单单是为了将来当大官、发大财，那离咱们太远，不现实。”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村民们的反应，见他们没有立刻反驳，便继续说道：“读书，是为了让孩子们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为了让他们明事理、懂道理，将来签个契，卖个粮，不至于被人糊弄、被人欺负！是为了让他们将来能靠自己的脑子和本事，过上比咱们现在更好的日子！哪怕只是好一点点，也是个盼头！”
他加重了语气：“这学堂，我林凡说到做到，绝不收你们一文钱！孩子们上学用的桌椅、笔墨、书本，都由我来想办法解决！我只希望，你们能给孩子们一个机会，也给咱们王家庄一个机会，让他们去试试看！”
这番话，他说得恳切，掷地有声，不带半点官腔。
村民们的议论声彻底小了下去。
不少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原本坚定的怀疑，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有人低头看着自己皲裂的双手，有人望向自家茅屋的方向，眼神闪烁。
李剑仁见状，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大步走到林凡身边，扯开嗓门嚷道：“大伙儿都听清楚了没？我们这位林县令，这可是掏心窝子为你们好！林县令说要办学堂，那就指定错不了！指定能办成！”
他拍了拍腰间的长剑，剑柄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我李剑仁拿这把吃饭的家伙担保！你们还有啥不信的？”
他声若洪钟，气势十足，配合他那魁梧的身材和一看就不好惹的气场，顿时让一些窃窃私语的村民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李灵儿则走到林凡另一侧。
她不像兄长那般粗豪，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奇异的说服力，传入每个人的耳朵：“诸位乡亲。我和兄长虽然是外乡人，但也看得出来，林县令是真心实意想为马头县做些事情的好官。他办这个学堂，不是图什么，是想给你们的孩子，挣一个改变命运的盼头。”
她环视一周，目光清澈：“大家不妨让孩子们去试试。若是觉得不好，学不到东西，或者耽误了家里的活计，大不了再把孩子领回来，继续放羊干活，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有了李氏兄妹这一文一武、一刚一柔的助阵，村民们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
他们看看林凡诚恳的脸，又看看旁边气势不凡却言语中肯的李氏兄妹，心里的天平开始剧烈倾斜。
最先开口的那位拄杖老者，沉默地看了林凡许久。
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似乎更深了，像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用那根光滑的木杖，在泥地上轻轻顿了顿，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林大人。”
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郑重其事的试探，“你说的……可是真的？真的……一个铜板都不要？还管书本笔墨？”
林凡立刻郑重地点头，目光迎着老者的审视，没有丝毫闪躲：“老人家，我林凡以我这县令的官印担保，绝无虚言！只要孩子们愿意来，学堂分文不取！”
老者又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像是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周围的村民也都屏住了呼吸，等着他的最后定夺。
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好……林大人，你是好官，不像以前那些只知道刮油水的……俺们……俺们信你一回！”
他抬起头，看向身后的村民：“俺们王家庄，七岁到十二岁的娃儿，不多不少，大概有二十来个。你要是真不收钱，还管书本笔墨，那……那俺们就豁出去了，让娃儿们去试试！”
听到这话，林凡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混合着责任感涌上心头。
他连忙朝着老者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明显的激动：“好！太好了！老人家，诸位乡亲，多谢你们的信任！这话我记下了！请大家放心，学堂的事情，我一定尽快落实，办得妥妥帖帖！”
他直起身，补充道：“过些时日，准备妥当了，我就会派人来村里，接孩子们去县城！”
眼见村里最有威望的老者松了口，其他村民们也不再犹豫，纷纷点头附和。
虽然脸上仍有疑虑和对未知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微弱却真实的期待。
“大人，俺家狗蛋七岁了，能去不？”
“大人，俺家二丫头也想去，她机灵！”
“笔墨真不要钱？那可太好了……”
林凡见状，立刻趁热打铁，示意王二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
在王二笨拙却认真的帮助下，他开始详细询问并记录村里适龄孩童的姓名、年龄、家庭状况。
他问得仔细，记得认真，遇到村民表达不清的地方，还耐心重复询问，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李剑仁在一旁叉着腰，看着林凡忙碌，不时跟围观的村民吹嘘几句自己的“英勇事迹”，引来阵阵惊叹，顺便也缓和了气氛。
李灵儿则更细心些，看到有小孩怯生生地躲在大人身后，便走过去，温声细语地逗弄几句，或是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枣，引得孩子们露出羞涩的笑容。
祠堂前的空地，一时间充满了各种声音，询问的，回答的，孩童的嬉闹，还有李剑仁那不时响起的爽朗笑声，气氛渐渐变得融洽起来。
直到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林凡一行人才结束了在王家庄的摸查，手里拿着写得密密麻麻的名册。
考虑到天色已晚，山路难行，林凡决定还是在破庙里再借宿一晚，第二天天亮再往其他几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