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衣回了含玉院便心无旁骛开始雕琢玉石,接下来的几日,她再没出过院子,日夜不休,只困顿时躺下睡会儿,醒来便继续雕琢,颇有一心不闻窗外事,只盼玉雕早日琢成的架势。
期间她与赵霁云也没再见过,虽同住一宅,虽相隔不远,但互相没有打扰,仿佛那一日赵霁云醉酒后一幕果真是梦中所见一般。
如此,禾衣便很是心安,只盼着接下来的时间也能如此平淡度过,直到玉雕完成。
只是禾衣记着弟弟的伤,记着那需要特别调配的伤药,虽心中惭愧,但左等右等没听到半点动静后,还是这日傍晚亲自让麦黄找了金书来,告知她想见赵霁云一面。
可金书却语调清淡地告诉她:“五爷这几日不在徐州城,在外忙事,奴婢也不知五爷何时归来。”
虽说李齐光早前与她说过等他走后去赵家拿药,可求人之事,总是低声下气的,禾衣也自觉自己这般无事躲得远,有事求上门的做派颇为可恨,但她只能轻着声问金书可否知晓那伤药一事。
金书却摇着头道不知,“奴婢只负责五爷内宅琐事,其余事一概不知。”
禾衣只能作罢。
又过两日,钱娘子来了含玉院,远远的她还没进来,就听到她热情喜悦的声音:“陶娘子,快别雕琢了,来瞧瞧表叔祖父送来的好东西!”
时隔几日,总算听到赵霁云的消息,禾衣心中松了口气,忙放下了手中刻刀,朝着门口看去。
钱娘子依旧是穿得金光闪闪喜气洋洋的模样,一身大红缂丝的衫裙,头上戴着两根镶宝石金步摇,随着她走动摇曳生辉,她一张圆脸堆满了笑,手里捧着只木盒,“陶娘子,快来瞧瞧!”
她快步走来,就拉着禾衣的手往旁边的桌案走去,将木盒放下,便很是兴奋地道:“表叔祖父在外办事,瞧见了好东西,便送了些回来,我那儿一份,这是给陶娘子的。”
禾衣听了,忙说道:“我就不必了吧。”
钱娘子立刻就说:“哪能呢,你可是表叔祖父的嫂夫人呢!”说完这话,她心里道,这独一份的,五爷可就只给了你呢!
她也不等禾衣开口,就打开了那木盒,禾衣自然是去看,这一看,便有些移不开眼。
这木盒里装着的是几块极品玉料,一块通体毫无瑕疵的紫玉,一块红得滴血的红玉,还有一块温润羊脂白玉,瞧着都是让人不忍心雕琢只想收藏的极品玉料!
“这些个玉料,用来雕琢手镯吊坠簪子的正是好呢!”钱娘子连连赞叹,伸手去摸,触到那块红玉时道:“哎呀,这红玉通体生暖,冬日里用来暖手正好!”
禾衣自小与玉石打交道,虽陶家没有那么多好玉料,可自小也学习如何分辨玉料,这木盒里装着的只一看就知道价值几何,她不能平白无故收了这些。
她笑着点头,轻声说:“确是好玉料,只我不能收,无功不受禄。”
钱娘子听了,心里少不得要翻个白眼,哀呼这陶禾衣怎这般不解风情?木头美人的封号非她莫属!
她只管将这玉料送了来,至于陶禾衣收不收,自和五爷说去罢!
钱娘子心里这般想,只笑眯眯道:“横竖表叔祖父送来的,我可不敢违逆了表叔祖父。”
禾衣听出了她话中之意,就算是推拒了这些玉料,也是她自行去找赵霁云,可她都不知赵霁云何时归来,便问了句,“不知你表叔祖父何时在家呢?我正好也有事要寻他。”
钱娘子正等着她问呢,道:“表叔祖父倒是传了口信回来,说是这两日就归家了,不是今日就是明日。”
禾衣听罢点了点头,心中稍安,打定了主意厚着脸皮等他回来就去问一问伤药一事。
钱娘子的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便问道:“那生得黑黑的小丫鬟去了哪儿,怎不见她在你身边伺候着?”
她问这话倒也不是随口问的,她正愁没机会安插个丫鬟到陶禾衣身边来呢。
禾衣老实说道:“这几日我许是有些累着了,昨日又下了雪,今早起来喉咙有些痒,便让麦黄去药铺里买两贴药来。”
她身子向来好,就是上次落了水,一碗姜汤下去也就舒服了,没有染上风寒,这次许是日夜雕琢累着了,但禾衣也没当回事,如常一般灌两贴药下去,身子就会好利索。
钱娘子一听这,吓了一跳,她闲来不敢多打扰陶禾衣,没想到五爷出门了几日,她竟是病了,这下顾不得说其他,当下就叫了小厮来,让人去请大夫。
禾衣见了忙阻拦:“只是有些喉咙发痒,应当是累着了,不用请大夫,我身子向来好。”
她没说的是,今日一大早,不知怎的,右眼皮一直跳,心脏也无来由的惶惶,早上浅眠做的梦里还有李齐光,仿佛要出什么事一般。
钱娘子却正经了脸色道:“这般天冷的时候,今日是喉咙发痒,明日就有可能发烧咳嗽不停了,不得耽误了。”她拉着禾衣在一旁软榻坐下休息,道:“我瞧还是要好好歇一歇,日夜雕琢,哪个身体能扛得住?”
禾衣没办法,如今小厮都去请大夫了,便只好点头。
钱娘子寻了个借口出去了一趟,让人把禾衣的身体状况传信给赵霁云。
麦黄去街上不止是取药包,还顺道去了陶家玉铺替禾衣探望了陶善石与陶坤玉,看看两人恢复的状况,如此转了一圈,又去买了几样零嘴儿,还在街上听了会儿闲话,才是回了赵家。
等她回赵家时,便瞧见赵霁云的小厮青川急匆匆回来,她心头好奇,也跑着回含玉院。
等她到了含玉院,就发现娘子不在厢房雕琢玉石,而是在正房床上,钱娘子在那儿,还有个提着药箱的大夫正嘱咐着什么。
麦黄一下吓傻了,疾步上前,“娘子?”
禾衣来赵家后,这是头一回在卧房床上躺着,她本是觉得歇一歇喝点药就成,但钱娘子请来的大夫一把脉,说她近日忧思深重,五脏虚疲,气血亏,且风寒入侵,很是要好好睡一觉,于是便被钱娘子强行拉着躺下。
“你怎的照看你家娘子的?”钱娘子那张圆脸难得露出几分凌厉,看着麦黄道。
麦黄怯怯的,不敢说话,眼睛里却包上泪,拎着两包药包并零嘴袋子,担忧又可怜地看着禾衣。
禾衣安抚地拉了拉她手,对麦黄道:“不怪她,我赶着雕琢玉料,许是没休息好。”
钱娘子心道这是自然,她不过是为了送个丫鬟过来,她道:“我瞧着麦黄还是年纪太小了,我从赵家选个沉稳能干的丫鬟送来伺候你。”
麦黄神色惶惶,担忧自己被送走,忙看向禾衣。
禾衣轻蹙眉头,声音轻柔却也坚持,道:“不必,麦黄一人就已足够。”
钱娘子还想说什么,但触及到床上女子那双温婉如水的眼睛,莫名却住了嘴,半晌后点了头,重新道:“可千万保重身子。”
禾衣笑说:“我会的。”她让麦黄将看病钱给了大夫。
钱娘子倒也没阻拦,她风风火火吩咐人抓药熬药,便离开了含玉院。
她一走,麦黄就红着眼睛问禾衣感觉如何,很是惶恐不安,禾衣温声安慰她几句,便转移了话题问:“我爹和玉郎如何了?”
麦黄抹了抹眼睛,道:“陶老爹恢复且好着,只他总想摸玉石,被文大娘恼了好几回,玉郎背上的伤好些了,赵公子送的伤药今日就用完了,明日没得用了,大娘有些忧愁。”
禾衣听了,也是担忧,好在这两日赵霁云就要回来,她见麦黄情绪低落,又笑着与她闲聊几句,麦黄话匣子打开了,便说起来今日瞧的热闹,“今日我在街上听说龙鳞卫抄了两户人家,说是那两户人家的儿子是附近军队驻地的校尉,犯了事还逃跑,官兵没抓着,龙鳞卫抓到了,有一家的妇人刚生完孩子,抱着那小婴儿很是可怜。”
与龙鳞卫有关的,总没好事,禾衣不爱听这些。
钱娘子命人熬了药送过来后,禾衣喝下就昏昏沉沉,再提不起劲雕琢,便索性睡了过去。
这一睡,竟是不起了,还浑身高热不退,麦黄是傍晚叫不醒禾衣才发现的,慌慌张张找了钱娘子来,钱娘子又是赶忙请了大夫。
正兵荒马乱时,赵霁云回了府,一回来听说禾衣生病不醒,立即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