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搬去哪里?”清润温和的男声忽然从门外传来。
屋中诸人齐齐看向门口,郎君如玉,赵霁云在莹莹灯辉立缓步朝里走来,脸上还带着些温和的笑,他的目光轻轻点了一点吴嬷嬷,“吴嬷嬷也在,可是有事?”
他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来,直接走到床沿坐下,按住了想掀开被褥起身的禾衣,宽大的衣袖一展,就将她连着被子揽在了怀里,温柔问她:“搬去哪里?”
禾衣本就昏昏沉沉的,昨夜里又遭受那般非人的折磨,浑身无力,哪怕知道此时赵霁云这样当着吴嬷嬷的面抱她十分不妥心中着急,也根本挣脱不了他。
她声音有几分急促:“搬去我该去的地方,这儿不是我该住的地方。”
赵霁云觉得怀里的人滚烫无比,又用了几分力揽紧了,低声说:“那就是明德院?”
他的声音很轻,但此时屋子里寂静得很,谁都听得到。
禾衣皱紧了眉头,喘了两口气,“我不……”
赵霁云摸了摸她滚烫的脸,眼儿垂着,那般温润体贴:“既是发了热身子不适,便不要说话了,我知道,是我想你搬去明德院。”
禾衣都被赵霁云这般颠倒是非却坦然自若的样子气到了,手无意识掐紧了他手腕,可这力道于他来说便如猫儿挠痒痒似的,他全然不恼。
那边吴嬷嬷看到赵霁云忽然回来,也是怔了一下,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当着这位准驸马的面这般强势稍有不妥,便是安静了下来,一时没有吭声说话。
等到她想福礼时,就见赵家五郎坐在床沿,柔声细语与那女郎说话,说的竟是要让那女郎住进郎君的正院去,她当即又瞪大了眼睛,竟是找不到时机插嘴。
直到看到赵五郎转过头来,温和地问她:“吴嬷嬷在这儿可是有事?”
吴嬷嬷缓过神来,立即镇定住心神,先福了福礼,起身时便拿出皇家奶嬷嬷的气势,挺直了腰杆要给自家公主撑腰,道:“也是凑巧了,看到有大夫行色匆匆,老奴便生出担忧来,以为是公子身子不适,便上前问询一二,却得知是一位住在这儿的女郎突然染疾,便过来替我家公主瞧一瞧。”
这一番话,自是点明了琼华公主的正妻之位,哪怕她如今只是未婚妻,但以公主尊贵的地位,纡尊降贵来此,已是很给这床榻上病弱女郎面子。
吴嬷嬷以为自己这一番话很是得体也给陶禾衣面子了。
但赵霁云那双含笑的眼中却闪过阴沉,他的声音也淡了下去,懒得与这老奴装相的模样,道:“倒是不知公主有这般闲情逸致,先是敲打我府中诸多姬妾,又是让你跑来这赶走我的人。”
吴嬷嬷脸上还挂着笑呢,听到赵霁云这样不留情面的直言,真是当场愣住,脸上也冒出臊红来,却是心中不满又生恼,忍不住道:“公主自是不会这般的,只是老奴心疼公主,想着公主那般高贵的身份待成了婚后,自是不喜公子身旁有那些个莺莺燕燕的,便忍不住便多说了几句。”
赵霁云朝她扫去一眼,又笑了一下, “辛苦嬷嬷费心了,既如此,嬷嬷也该回京向公主禀报了,我便不多留了,明日便多叫些护卫送嬷嬷回京。”
吴嬷嬷又是傻眼了,直觉自己一番话都打在了棉花上,却又叫她道不出错处来,偏又心里怄得很。
“赵公子……”她还想说一两句,赵霁云却对她温柔一笑,那漂亮的眼一弯,她竟是半个字不敢多说了,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刚才那一瞬看到了里面煞人的幽光。
“既是年礼也已经送到,老奴也是该回去了。”吴嬷嬷下意识便这般说。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从屋子里出来。
当站在夜色下,一阵风吹来,她哆嗦了一下,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关上门的屋子。
麦黄和铜书也从里边出来了,看到那胖嬷嬷脸上慈蔼的笑容此时都是扭曲的,也是愣了一下。
麦黄自是认为刚才五爷给自家娘子撑腰了,抬头挺胸拿着下巴看向吴嬷嬷,铜书却是拉了拉她,对吴嬷嬷甜笑着道:“嬷嬷慢走。”
在吴嬷嬷眼里,这两个丫鬟是一样的耀武扬威,她转过身便走,心道,她明日就走,她要赶紧回京和公主还有贵妃说一说这赵五郎的无礼!
此时屋里,赵霁云抱着禾衣,身上敛去了方才的阴沉,只那温柔的样子在禾衣看来却是他又要阴阳怪气了。
果真,她听到他柔声问她:“你是不是想着若是那老虔婆把你赶走,你就可以离开我了,宝儿?”
禾衣疲惫地睁开眼睛看他,没有力气和他说话,也懒得说话,又闭上了眼睛。
看在赵霁云眼里便是她默认了,他一下抿紧了唇,眯了眼,温柔了声说:“你想都别想!”
人在身子不适时,情绪总敏感一些,禾衣呼吸急促起来, 眼睛里也泛出泪花来,“我自是没想过毁了约定,只是还请你给我一个时限,你要我多久呢?”
赵霁云一见她眼睛通红,泪珠颗颗落下,一身阴沉火气又散去大半,想起来她是病了,只这问题,他却无法忽视,他盯着她,低声说:“自是我想留你到几时便到几时。”
禾衣闭上眼,别开脸,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道:“松开我。”
她知晓赵霁云定不会乖乖听话放开她,脸上便露出难耐的神色,道:“你身上气味难闻,我快吐了。”
这话也不是假的,赵霁云身上酒味混合着脂粉香,她本就身子不适,闻了就犯恶心。
赵霁云一听,低头嗅了嗅自己,皱了下眉,倒是没有多说什么,盯着禾衣看了一会儿,才是将她放下,替她将被子掖得严严实实后,便道:“我去沐浴一番。”
他走到外面,又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吩咐铜书去备水,他要沐浴,只吩咐完,又叫住她,“大夫是如何说的?药可是在煎熬?她晚上可吃过东西?”
铜书低着头赶忙将禾衣的情况一一告知,说得很轻,“原本奴婢想给娘子上药的,只吴嬷嬷忽然来……”
赵霁云却是神色一怔,没料到禾衣竟是因为昨夜里承受太多起的热,一时默然,只挥了手让铜书下去。
他一个人在外站了会儿,耳朵微红,眼波流转间生出些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