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衣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忍不住。
分明她是一个极能忍的人,小时忍着不去玩而是坐在板凳上学雕琢玉石,嫁了人能面对周春兰的为难与难听话依旧面不改色甚至笑盈盈的应对。
她分明早就知道赵霁云出身世族,不是她这等小民可比,否则也不会能拿的出救命良药,分明知道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本就是随心所欲的,可以不顾及旁人感想去做事。
可现在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呢?
禾衣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嘴,便就这么说了出来。
赵霁云无法否认在假山石那儿做的事,他是故意吓禾衣,想要逼她说出那句“我是赵霁云的人”,想要去看她心里他的位置。
既认了错,便任由她发泄,只把脸伏在她肩膀,小声说了句:“没有想侮辱你,不过是一些情趣。”
这话说完,她便感觉禾衣身体又僵住了,只听她带着哭腔道:“我不觉得这有何情趣可言!”
赵霁云搂着她又是亲她脸,擦她眼泪,“好,不是情趣,是我的错,对不起。”他温柔低语,“先回家好不好?”
禾衣又被家这个字眼戳到了,赵宅又怎么可能是她陶禾衣的家?
只是她自觉赵霁云这般郎君根本不能感同身受,无法理解她说的那些, 忽然也不想与他多说下去,不过是驴头不对马嘴,对牛弹琴,又何必在门前让仆从看笑话呢?
禾衣心里又不断让自己想起赵霁云对陶家的帮助,爹和弟弟也是因赵家军才安然回家。
她任由他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净,然后便要起身,赵霁云稍稍用了点力,抬起她的下巴去看她的脸,禾衣便抬眼去看他,红肿的眼睛看起来已经平静了。
不知怎么的,赵霁云看到她眼底那死水一般的平静,又生出不适来,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只温柔在她脸颊亲了口,算作示弱。
马车门被推开,等在外面的青川与铜书一下看过去,又非常迅速地齐齐低下了头。
青川心中道,果真如此,五爷左脸上巴掌印真是红肿清晰啊。
铜书则是惊呆了,虽然她很快低下了头,但是还是看清楚了五爷脸上的巴掌印,所以不是陶娘子被五爷打了,而是五爷被陶娘子打了,她震惊得动作都慢了一拍,还是青川提醒她跟上去。
禾衣一路都低垂着头,被赵霁云揽着回了含玉院。
麦黄今日没能跟自己娘子出门,虽然知道原因,可心里还是有些小情绪呢,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剥核桃,娘子爱吃糖炒核桃,上回文大娘炒的核桃带回的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这会儿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就见本该还要再晚些回来的娘子和五爷回来了。
麦黄高兴地站起来,手里还拿着核桃呢,只是朝前走了两步就见娘子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许久,而五爷的左脸也浮肿了起来,有个大大的巴掌印,她顿时僵住了,一时捏着个核桃不知道该怎么办,嗫嚅着喊:“娘子,五爷……我,我敲核桃呢。”
禾衣抬头对麦黄柔柔一笑,说:“那你多敲一些,我爱吃。”
被自家娘子这般温柔地搭话,麦黄紧张的不知所措的情绪便缓和了一些,上前想跟到娘子身边,却看到娘子一边有铜书,一边有五爷, 好像没有她的位置,她心里一下有些失落,但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又说:“那我一定多敲些!娘子等着吃就好了!”
麦黄又跑回小板凳那继续敲核桃。
对于这个丫鬟的不懂规矩,赵霁云已然是不打算多说什么了,直接忽略了去,他的注意力一直在禾衣身上,他注意到禾衣看向麦黄时神色温柔,仿佛方才那些对着他的尖锐都消散了。
许是因为……这没有眼力见的小丫鬟也是占据了她心里一块位置的人。
禾衣看了会儿麦黄敲核桃,便进了屋,进去前,转头吩咐铜书:“去备些热水,我想沐浴。”
铜书忙应下,就去厨房准备。
禾衣进屋后,赵霁云也跟着进来,反手还将门关上了,她也不理会他,走到梳妆台前,将玉簪拔了下来,一头乌发瞬间落下,她低着头又将荷包也解下来,一起放在了桌上。
她察觉到赵霁云就在她身边站定,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含玉院的路上,禾衣已经平静下来了,或许真的是因为打了赵霁云两巴掌的原因,她低声说:“钱娘子与我说了赵家麒麟玉佩的事,我想你不该给我,你已经定亲了。”
禾衣后面半句咬字颇重,是在提醒他不该把这样的东西给自己的妻子以外的人。
赵家墨玉麒麟玉佩一事,该知道的人会知道,亲眷间这不算什么秘密,哪怕钱娘子是远的不能更远的亲戚,赵霁云一早就知道钱娘子会认出来,也料想到钱娘子会与陶禾衣说。
他自然不会亲口告诉陶禾衣什么,她心里都没有他,贸然给她,说些有的没的,得到的必然是直接的拒绝。
赵霁云在此事上有些说不出的羞赧,他无法接受自己的玉佩被直接拒绝,此刻听到禾衣的话,他看了看桌上再次被推出来的玉佩与簪子,薄唇抿紧了,一张脸也阴沉沉的,却并不意外。
他呼吸沉了一些,开口的声音却依旧温柔:“我给出的东西,就没想过收回来,给了你就是你的。”
禾衣知道赵霁云总有一套自己的说辞,她既知道了玉佩是何意,如今也是清楚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多的也不说了。
反正赵霁云我行我素也不会听,而她也做不出将那些东西摔在地上的举动。
禾衣低着头通发。
铜书备好热水敲了门,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好在屋里很快传来陶娘子轻柔的声音,他便推开门,指挥粗使婆子抬水进去。
她匆匆抬头时,看到陶娘子坐在梳妆台前,而五爷则靠着桌子站着,两人分明没说话,气氛却异常凝滞。
她赶紧又低下了头,和婆子们一起抬水进去后,便赶紧离开了屋子,并关上了门,此刻庆幸陶娘子沐浴时从来不喜人伺候。
禾衣起身去屏风后的浴间,赵霁云默不作声却跟了上去,她没有停下脚步,去了浴间,便低着头开始脱衣服,她听见身后郎君渐渐粗沉的呼吸声。
当最后一件衣服从身上落下时,她忽然转头,乌黑的头发长及腿,衬得她的皮肤越发雪白,她柔柔地朝赵霁云笑了一下,红肿的眼睛笑着,“你想继续在假山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