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黄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差点与外面的铜书撞上。
铜书忙扶住了她身体,“怎么了,不是娘子喊你进去吗?”
麦黄抚着胸口,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竟是跑了出来,她有些懊恼,却又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她向来是有些怕五爷的,分明五爷温润俊美,可她就是有些畏惧。
她小声说:“娘子这会儿不大方便呢。”
这话一说出来,铜书就不多问了,只笑着点了点她鼻子,“怎还不习惯呢?”
麦黄讪讪笑了一下,拉着铜书往厨房去,“走吧,咱们去端朝食去。”
禾衣自然是不知道麦黄来过,她正在被赵霁云为难,她的眉头微微蹙着,实在是昨天到现在发生了许多事,赵霁云戏弄她,他们又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她从没想象过的房事,这让很多情绪堆积着,令她这样性子的人,既对赵霁云摆不出好看的脸色,也不至于冷漠如冰。
“不过是上些脂粉而已。”赵霁云却坦然地拉起禾衣,自己在长凳上坐下,他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左脸,抬头朝禾衣看时,眼睛一翘,微微笑着,“你打的,你总要负责。”
禾衣抿了唇,没办法,低头拿起脂粉盒,手指沾了点,便轻轻按到赵霁云左脸上。
她明明动作很轻,可赵霁云却嘶了一下,仿佛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抬眼嗔怪地看她一眼,像是在指责她太过大力,禾衣一时无言,只忍不住硬声硬气道:“你也知道我手指粗糙,还是让铜书来给你上吧。”
说罢,她就要往外喊铜书,赵霁云却拉住了她的手指,脸上难得出现无语,再次被她的不解风情折服,只低声道:“你觉得我会让别人碰你打过的脸?”
这话说得有些道理,禾衣到底对于他脸上的巴掌印有些许懊恼,默然想,要是当时火气发在他胸口或者手臂背上这些地方就好了,何至于现在被这一丝一缕的愧疚牵扯。
禾衣只好垂着眼睛,用更轻柔的动作给赵霁云的脸上敷了一层粉。
他生得温润俊雅,皮肤冷白,上一层薄粉也不显得奇怪,反而更显得貌美,却也不显得女气,只是,许是禾衣的手劲实在是大,他的左脸实在肿得明显,即便敷粉了,也能看出不对劲来。
赵霁云对着镜子看了会儿,却自若地抬眼问禾衣:“如何?”
禾衣有时总是很老实的,她说:“还是看得出来。”
赵霁云便眨眨眼,幽幽叹气,“是啊,从猴子屁股到发面馒头。”
禾衣一怔,没想到赵霁云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她再看看他的脸,一时有些忍俊不禁,眼底的冷淡一下被笑意冲散,她抿着唇看向别处,又忍不住笑了下。
赵霁云见她笑,盯着她看了会儿,才是抬手勾住她的背,禾衣自然地被他带着弯下腰来,他手又顺着她脊背到脖颈,轻轻一压,他仰脸吻上禾衣。
两人皆是用细盐茶水漱口洁牙过,唇齿相依间,是相同的味道,禾衣垂下眼睛躲了一下,却很快被那相同的气息掠夺了去。
禾衣要去陶家玉铺是临时决定的,青川却很快备好了马车,待禾衣用过朝食,便和赵霁云一道上了马车。
两人刚走一刻钟,多数留在驻地或是龙鳞卫的青石却骑了快马回来,仿佛是有急事的模样,他很快进了府内,又很快出来,骑马往赵霁云和禾衣离开的方向追去。
马蹄急促的声音在街上不多见,禾衣很快注意到了,她下意识想打开车帘,却看到赵霁云一改先前懒散的神态,皱了眉头眯了眼直接推开了马车门。
马车还在行进中,却在这瞬间被青川默契地拉停了,而骑在马上的青石也赶了上来,停在马车旁,他下了马车,便从怀里拿出两封信递给赵霁云。
赵霁云沉眉接了过来。
禾衣下意识避嫌,稍稍坐远了一些,撩开车窗看外边,不多时,赵霁云看完了信,偏头对禾衣说:“有些事需要处理,不能陪你去玉铺了。”
她回头,见到了赵霁云隆起的眉宇,也不知那信里写了什么,显然此时他心情极为沉肃。
禾衣忙点了头说好,不论如何,她不想耽误赵霁云的事,尤其不想耽误赵家军的事。
赵霁云下了马车,直接牵过青石的马,上马后,他没有立即离开,撩开车窗帘子,微微俯下身来,那双桃花眼从外面瞧进来,禾衣抬头便对上了,一时被他眼里的笑意晃了眼,只听他道:“晚上等我来玉铺接你。”
说罢,也不等禾衣有所反应,就放下了车窗帘子。
显然,这话不是一句问询,是一声通知。
禾衣皱了一下眉,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她伸手撩开帘子,偏头朝着马蹄声离去的方向看去。
赵霁云骑在马上,雪青色的广袖长袍被风吹得鼓起,他身姿挺拔,腰上束着玉带,看着只是随意操控着马匹。
禾衣看着这背影,不知怎么的,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有一瞬间,她竟然想起了几个月前见到龙鳞卫出行,被簇拥在人群中的千户,窦山。
但她又想起了窦山,浓眉大眼,高大健壮,厚实的胸膛将衣衫绷得紧紧的,坐在那儿像一座山一样……也是奇怪,那窦山上马时却身姿轻盈,不似山却似松。
禾衣放下帘子,没有多余的心力多想这件事,因着是去玉铺,所以她是让麦黄跟着自己,此时赵霁云也走了,她就让麦黄进马车里来,如今开了春了,但天还是冷的。
麦黄活泼好动叽叽喳喳有许多话说,禾衣心情渐渐平和,静静听着,时不时逗麦黄一两句,车厢内气氛宁和。
等到了陶家玉铺,陶家三口见到她都高兴极了,陶坤玉拿了荷包就出门,说要去看看集市上还有没有卖新鲜的鱼虾和肉,木讷老实如陶善石见了禾衣就笑,问她怎回来了,在赵家日子可好,而文惠娘则拉着禾衣去了房里,细细问她与赵霁云如今如何了。
禾衣心中熨帖,却只笑着说:“都挺好的。”她眉眼柔和,叫文惠娘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文惠娘天性柔弱单纯,很容易便信了,又笑着和禾衣说明日她要和陶坤玉去城外寺里烧香,让菩萨保佑他们一家人,去去霉气。
没多时,陶坤玉提着菜篮子嚷嚷着回来了,文惠娘忙起身去厨房忙,禾衣也笑着,跟着一道去厨房。
陶家玉铺热热闹闹的,很是祥和,但赵霁云那儿却全然不同的气氛。
青石给了他两封信,一封是关于朝中局势的,老皇帝病重,已是三日不曾上朝,而上京送信过来再是快马加鞭也需要至少五日,第二封信,是侯夫人催促赵霁云回京,杜贵妃要将琼华公主与他的婚事提前,因着老皇帝病重的关系,这事拖延不了三个月了。
算算时间,公主府的老嬷嬷这个时间应当是还没回京的,所以杜贵妃这一催促纯粹是因着老皇帝病重的关系。
而赵霁云快马赶往驻地则是他的二哥赵鹤川悄悄来了徐州驻地。
赵鹤川接替了赵家军重要军职,是一员虎将,常年镇守在边关,无诏不会离开边关,如今却悄来了徐州驻地,显然是有大事发生。
在徐州的短暂又闲散的日子结束了,这是赵霁云到驻地后,看到风尘仆仆的二哥时,心中沉沉的第一个念头。
赵鹤川听到动静回头,他比赵霁云大上六岁,已近而立,身形也更高大健壮,他长得与赵霁云有五分像,只更粗糙一些,此刻眼睛微红,凝重地砸下一句:“元钧,西戎与北狄勾结内敌,大半个月前突袭,赵家军死伤惨烈,堪堪抵御,爹重伤下落不明,消息一直被拦截着,上京也还不知,你要有所准备。”
至于准备什么,自是内敌外忧同时来,定远侯下落不明,赵家军死伤惨烈,守不守得住边关还是问题。
徐州是第二道重要的入关防线,徐州的驻军必须要集结去边关了,但这必须要拿到上京帝王令。
“元钧,你得去上京了,和公主成亲。”赵鹤川见弟弟眉头拧紧,一脸沉肃却没开口,便沉声又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