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齐光赶去陶家玉铺,这个点,铺子还未开张,来开门的是文惠娘。
文惠娘从前是挺满意李齐光这个女婿的,他虽身子不大好,但性子温和良善,待她也亲热,加上禾衣喜欢,便总是待他笑盈盈的,可如今,她见了他自是没好脸色,“你还来这儿做什么?”
李齐光知道文惠娘如此待他的缘由,只深深鞠了一躬,便温声说:“我有要事想与禾娘说,不知大娘可能为我传个口信给她。”
他想,那赵家不让他见禾娘,总该是让陶家人见她的。
怎知文惠娘轻哼了一声,道:“禾娘早就和五郎一起离开徐州城去上京了,我去找谁传信?你以后莫要来我家了,我家不欢迎你。”
李齐光一听这个,面色一变,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从来温和的脸色都难看了些许,“禾娘去了上京?你们怎能让她跟赵霁云去上京?!”
文惠娘一怔,她见识短,脑子里想得并不多,只觉得长女既跟了赵霁云,那就和李齐光再无关系了,她去哪里又关他何事?再说,去上京是好事,又轮得到他在这发脾气?
她脸色一板,道:“这又与你何干?”说罢,她就要关门。
李齐光赶忙将手伸进去,死死抵住了门,问了最后一句:“禾娘何时走的?”
文惠娘用力去掰他的手,可男子再体弱都比女子力气大,她又如何掰得开?
李齐光又在此时声音低了下来,恳求道:“大娘,你便告诉我吧,好歹……我也曾做了禾娘两年夫婿。”
文惠娘抬眼一看,见李齐光面色青白,吓了一跳,心里担心这人在自家门前发病,便皱了眉说:“昨晚走的,你快离了我家,莫要再纠缠了!”
李齐光听了这句,便松开了门,文惠娘也立时把门关上了。
“方书,你现在去车行租一辆马车,一会儿来李家接我。”李齐光退后两步,偏头吩咐身旁书童。
方书连忙点头,赶紧去办。
李齐光则是回了家收拾行李,周春兰听说他要去上京,当即吓得不轻,抓住他手臂便道:“怎就要去上京了?你一个人去怎行呢?到时也没旁人照顾你!是不是你爹让你去京里读书?不行,娘和你一道去!”
说罢,她就要回屋去收拾行李,李齐光忙拉住了她,脸上不是温和的神色,而是淡淡的冷色,“娘,我去京里有要事。”
周春兰还想胡搅蛮缠,却在看到儿子那般冷淡的眼神后,嗫嚅着不敢多说了,只说:“那……那娘给你弄些路上吃的饼子,我这就去烙!”
自从李齐光和离后,母子两关系一直疏淡,周春兰也不敢太让儿子不高兴,丢下这话就跑向厨房。
李齐光想阻拦却也没来得及,他皱了下眉,叹了口气,回身继续收拾衣物。
方书来的时候,周春兰还没从厨房出来,李齐光到底狠不下心,还是等她烙好了饼,才是上了马车。
马车疾驰出徐州城,也往上京奔去。
……
禾衣自是不知这些,第二日她醒来时,赵霁云早已离开,只在她的床头留下了一支桃花,她垂眸拿起来看了看,桃花开得艳,春色正好,但她轻轻放在了桌上,离去时没有带上。
马车里铺着软垫,虽是比骑马要舒适许多,但禾衣从未坐马车这般久,连续二十多日的颠簸,待到她到上京这一日,已是面色苍白,人也瘦了一些。
青川高兴地对禾衣道:“娘子,前头就是城门口了,咱们可算是到了!”
禾衣还没出声呢,麦黄就掀起马车帘子往外张望,她那张小黑脸也小了一圈,看起来精神萎靡,可当她瞧到那巍峨气势的城门,还是睁大了眼睛,高兴坏了,“娘子,这城门比徐州城的城门气派好多呀!人也好多,队伍这般长,咱们后面的车舆也好是气派,有四匹马拉着呢,车厢比我们大起码两倍呢!那些郎君们都着锦衣华服,身上背着箭囊,莫不是去打猎啦?”
铜书是面色看起来最好的,也没探出头去看,只笑着在一旁说:“这个时节,正是春日游的时候,上京的女郎都会跟着兄长友人出门踏青,城门处时常能见到这般场景呢!”
麦黄听了便露出憧憬的模样。
青川也回头往后瞧了瞧,看到了后面不知何时赶上来的一行人,他自是比麦黄要有见识得多,上京随便就能遇到个贵人,可一般的豪贵出行也不会这般气派,且旁边不止有侍卫相送,还有穿着锦衣的诸多贵族郎君,他心中狐疑,便让窦山前去打听一下,可别冲撞了。
窦山一甩马鞭,便驾马往后跑了几步。
青川稍稍放缓了些行车速度,偏头对车厢内道:“娘子,前两日我与五爷飞鸽传书过,今日他会在城门处接娘子呢!”
禾衣靠在铜书身上,听了这话却无甚反应,她低着头,心里无甚欢喜,随着越接近上京,有的只有对未知的几分惶恐。
她猜测赵霁云会在上京安排一处宅子给她住,方便与她私会。
但她想自己租一处屋宅,这里不像徐州城,她有玉铺可回,她必须得有一处自己可以归去的屋宅,哪怕是租的。
窦山很快回来,脸色古怪,在马上俯下身对青川耳语几句,青川脸上露出惊讶,随即皱了皱眉,一时有些坐立难安的模样。
禾衣却是不知这些的,只听外边青川忽然道:“娘子,前面人这般多,怕是要等上一会儿,不如我们在旁边稍稍歇息一会儿,再入城?”
“就排着吧,早日进城也好。”禾衣皱了眉头,声音轻柔,不懂在旁休息和如今排着队有何区别,她倒不是急着入城,只是想着入了城,便可去屋宅或是客栈歇息了。
饶是青川口齿伶俐,这会儿也顿了一下。
窦山却不以为然,不懂青川有何可紧张的,陶娘子虽美好,可不过是与五爷露水姻缘一场的关系,见了公主座驾,自然要避开的,但他也知五爷花费的那些心思,便只默然骑马在旁,不吭声。
马车稍顿后,青川还是闷不吭声拉了缰绳往右侧稍稍避让。
正此时,身后马蹄声渐渐靠近了,竟是见到前面有马车也没有慢下的意思,青川驾车的速度都快了一些,似是着急避让,马车因此摇晃了一下。
马车帘子晃动,禾衣的身体也晃了一下,下意识直起身想稳住身形,恰好便抬头面朝车窗外,看到了那一身宽袖大袍的秀雅郎君骑在那匹高大矫健的黑马上,在那马车旁弯下腰来,对着车窗笑语晏晏,神情温柔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