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紫禁城沉寂如渊。
天幕低垂,星河璀璨,一轮满月高悬,皎洁得近乎妖异,仿佛被天宫匠人精心打磨的玉盘,冷光倾泻而下,为朱红的宫墙镀上一层森然银辉。
夜风掠过,树影婆娑,枝叶摩挲间,似有鬼魅低语。
南三所后花园的古槐树上,一道黑影如夜枭般蛰伏,周身气息尽敛,唯有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王云的窗棂。
屋内漆黑一片,唯有软榻上微微隆起的锦被,在月光映照下勾勒出模糊人形,似睡非睡,静得诡异。
黑袍人屏息凝神,耳畔却捕捉不到半分呼吸之声。
"莫非……毒已入心脉?"
他心下一动,右手缓缓自袖中探出,一柄通体乌黑的淬毒手弩赫然显现,弩身泛着幽蓝寒光,箭槽内三支细如牛毛的毒箭蓄势待发。他食指轻扣机括,弩箭瞄准榻上隆起之处,骤然激发——
"嗖——!"
毒箭破空,撕裂夜色,箭簇上的幽蓝毒液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妖冶的弧线,狠狠钉入锦被!
"笃!"
箭入床板,沉闷如击腐木。
黑袍人瞳孔骤缩——既无血肉穿透之声,亦无血腥之气!
"不好!"
电光火石间,脑后劲风骤起!
他足尖猛点枝干,身形暴退,却仍慢了半拍。
"嗤——"
一声裂帛之音,右臂黑袍应声而裂,一道血痕自肌肤上蜿蜒而下,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蔓延。
"哼!"
闷哼声中,他纵身跃至三丈开外的树梢,定睛望去,只见王云负手立于原地,衣袂翻飞,眸中寒芒如电,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阁下倒是未卜先知。"
黑袍人声音嘶哑,手中断弩微微震颤,弩身已被削去半截,切口平滑如镜。
王云目光扫过地上断弩,心头一震——弩身暗纹繁复,箭槽机关精巧,赫然是西厂秘制的"连环弩",这是西厂的特制武器!
"汪直真派人来杀我?"
这念头刚起,又被他强行压下。眼下局势未明,贸然定论,只会自乱阵脚。
黑袍人见暗袭不成,眼中杀机暴涨,左手在腰间一抹,三支毒箭已悄然上弦。
"嗖!嗖!嗖!"
三箭齐发,呈"品"字形激射而来,箭簇幽蓝,在月光下泛着妖异寒光,封死王云所有退路!
王云冷哼一声,足尖轻点,【云影】身法施展到极致,身形如鬼魅般飘忽不定,毒箭擦着衣角掠过,深深钉入身后树干。
"嗤——"树皮瞬间泛起青黑之色,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
"好厉害的毒!"
王云眼神一凛,不再迟疑,丹田真气奔涌,身形如鹞鹰掠空,凌空扑向黑袍人。后者仓促举弩相迎,却听"铮"的一声金铁交鸣,【云斩】气劲摧枯拉朽,精钢弩身应声而断!
余势未消,凌厉气劲狠狠斩在黑袍人胸前!
"噗——!"
血花飞溅,黑袍人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脚下树枝"咔嚓"断裂,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坠落!
王云运起十成功力的【云斩】手刀劈落的刹那,脚下腐朽的树杈不堪重负,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
他整个人失去重心,如同被剪断丝线的风筝般急速下坠。千钧一发之际,他凭借本能在触地瞬间就地翻滚,卸去大半冲击力。
然而喘息未定,黑袍人已借着树梢弹力如苍鹰般俯冲而下,掌心凝聚的浑厚掌风裹挟着破竹之势,直取王云顶门。
"糟糕!这老东西要放大招!"王云心中暗叫不妙,慌忙猫腰蓄力,一道银色劲气贴着地面横扫而出。
两股雄浑的真气轰然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耳膜生疼。
黑袍人的掌力霸道至极,宛如泰山压顶,王云只觉双腿发软,膝盖重重砸在青砖地上,鼻腔瞬间渗出鲜血。
生死关头,黑袍人眼中迸发的浓烈杀意如同一记重锤,猛然敲醒了王云。电光火石间,他左手迅速摸出怀中银针,模仿着汪直弹射玄天珠的手法,对着黑袍人左眼奋力掷出。
‘啾~。’
破空声骤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黑袍人攻势戛然而止,整个人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王云撑着膝盖剧烈喘息,目光死死盯着黑袍人一动不动的身躯,心中满是疑虑:"这么容易就解决了?该不会是在耍诈吧?"他强忍着周身剧痛,缓步上前,一脚踢开对方帽子,露出一张普通中年太监的面孔——灰白的眉毛,肥厚的鼻梁,左眼正汩汩渗出血珠。
"真是见了鬼,这暗器水平也太菜了,瞄着眼睛都能射偏!"王云正暗自吐槽。
黑袍人突然剧烈咳嗽着挣扎起来。他下意识地掐住对方咽喉,指尖却触不到明显的喉结,不禁骇然:"又是个身怀绝技的太监?"
黑袍人惨笑一声,气息微弱如游丝:"只求你别把景山北的孩子说出去"这句话如同一记闷雷,在王云心头炸开。他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之前的线索,脱口而出:"等等!你就是天祐说的太监伯伯?"他语速极快地将相遇经过讲述一遍。
黑袍人听完,老泪纵横,哽咽道:"老天有眼,差点铸成大错"
王云松开手,看着对方愧疚的眼神,恍惚间只觉得这惊天反转来得太快了些。
黑袍人艰难地撑着地面起身,警惕地扫视四周,压低声音道:"此地不宜久留,扶我进屋。记住,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朋友二字,比御膳房的龙肝凤髓还要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