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王翦微微一怔,紧皱的眉头之下,眼眸闪烁着疑惑。
嬴彻肃穆神情,沉声道:“孤这一礼,敬的是我大秦的军武!”
“天下一统,百姓安康,不是依靠儒家的嘴上仁义道德忽悠出来的,也不是依靠道家的无为而治,等出来的。”
“这个天下如今没有战乱,正是如同老将军这样的大秦英雄,以战止戈,在尸山血海之中搏杀而来。”
“礼敬英雄,孤以为,合礼数,合规矩,更合人心!”
“天下人知,只觉应更敬英雄!”
一番话说出,饶是王翦都是微微一愣。
而后眸光注视嬴彻,在这一张俊美清逸到连老天爷都觉着赏心悦目的脸上,王翦没有看到任何的图谋与奉承,有的只是
真诚!
他王翦历经多少战事,见识过多少朝堂诡谲?早就练就了一双能够看穿人心的双眼,可现在他在嬴彻的眸光之中,能够看到的,就是嬴彻真的尊重大秦的英雄!
礼敬英雄之心,这才是一个储君应该有的气量啊!
“殿下既然如此说,老夫便是受天下人指责,今日亦要代我大秦战死沙场的先烈,受殿下此礼!”
王翦深吸一口气,先是生生受了一礼,而后行臣子之礼。
嬴彻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看向那厅堂之内。
王翦立马会意,亲自为嬴彻引路道:“殿下,请!”
走入厅堂之内,嬴彻当真觉得有些意外。
史书曾言,昔年王翦灭楚,在攻伐之时不断写信回咸阳,问自家父皇要田要钱。
王家之富,天下皆知,但没想到厅堂之中,竟是简单得很,别说什么名贵装饰了,就连案桌,也是最为寻常的榆木。
“老将军,不露富啊?”
“王家家训,难道是财不可外露?”
嬴彻笑了笑,在王翦的主动接引下,也是在主座之上大大方方坐下。
此言说出,王翦笑着摇了摇头。
嬴彻顿时好奇了:“老将军,天下人皆知,您在伐楚之时,写信问父皇索要钱财土地,也就是大秦对于军功看得紧,否则您说不得连军功都贪。”
“但如今厅堂之中,没有半分奢华,”
“您可别告诉孤,您穷得紧。”
说到这里,王翦也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是当真好奇了。
毕竟这件事天下人皆知,这位太子殿下性格跳脱,想要知道真相也正常,略微沉吟之下,便是缓缓开口道:“启禀殿下,王家比之寻常富户,自然是富裕。比之朝臣也不差。”
“但确实没有天下人想的这么富裕。”
这一番话说出,嬴彻微微一怔,皱紧眉头。
这老将军不会是担心孤来打秋风吧?孤像是这么不要脸的人吗?
可还没等他多想,王翦便是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嬴彻:“殿下,您觉得老夫当年带大秦六十万兵马攻伐楚国,可有人不放心?”
嬴彻刚准备脱口而出自家父皇,但立刻就将嘴巴闭上了。
如果看史书,确实是如此,甚至可以说这是王翦的妙计。但实际上呢?
自家父皇雄图伟略,自己怎么想那种小家子气与自家父皇那千古一帝的磅礴气概无法匹配啊!否则的话,这天下大定了,自家父皇为何一个功臣都没杀?不就是格局摆在这儿吗?
但仅仅片刻思索,嬴彻哑然:“不是,老将军!你和父皇搁那儿演戏呢?就骗这些朝臣啊?”
这句话说出,王翦眼神之中的惊喜一闪而过。这位太子殿下也太聪明了!
而后点了点头道:“是也不是。确实是安抚群臣之心,但这些钱财,土地也确实给了。”
王翦微微一顿,眼眸之中有些出神,仿佛想到了这么多年的战乱:“秦征天下,世人只知我大秦军伍若虎狼,吞山河气概。哪里想多少将士埋骨他乡,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秦军抚恤丰厚,但再丰厚也只是一笔钱,一块地。”
“长贫难顾啊!”
一番话说完,王翦缓缓闭上双眼,而后再睁开,仿佛是将那一瞬间说出心里话的失态遮掩过去。
嬴彻喃喃道:“埋骨何须桑梓地,天下何处无青山!”
而后猛然端起水盏:“敬英雄!”
此话说出,王翦眼前一亮,对于嬴彻当真是越看越欢喜!
这位太子,是个疼爱军士的!
“啊!烫烫烫!”
岂料,如此高雅威风的动作仅仅维持一瞬,嬴彻就被烫的放下了水盏,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
他在宫府之中,喝水什么时候喝过烫的?封建时代的照料,那叫一个无微不至!怎么王家还有上热水的习惯啊!
“哈哈哈哈哈哈!”
无情嘲笑的声音响起,王翦拍着大腿,不知道是在笑嬴彻此刻的窘态,还是为嬴彻方才那股体恤军士,雄图之心的高声喝彩。
嬴彻愣了一下,嘴角猛然一抽,装逼被打断,很烦!
王翦笑得揉了揉肚子,而后目光之中那一抹提防消散许多,温和看向嬴彻问到:“殿下此番来老夫府上,不知所谓何事?总不能真的只是与老夫说闲暇话的吧?”
说到正事,嬴彻目光瞬间严肃,沉声开口道:“老将军,我是来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