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尾扫过沈知念的方向,故意抬高声调,“米缸见底了都不知道采买,难不成要等着山贼把仅剩的粮也抢光?”
沈知念垂眸,佯装没有听到,继续向前。
“知念,你来的正好。”于氏掐着绢子款步上前。
“婶母有事?”沈知念语气淡淡。
“可不是有事!”于氏甩着帕子逼近,脂粉气混着兴师问罪的意味扑面而来。
“这都三日了,春喜不在跟前伺候,外面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突然压低声音,眼角细纹里都藏着算计。
“昨日城西胭脂铺的王娘子亲口告诉我的,说侯府门房都在传,小侯爷对你越发嫌弃……”
她瞪大眼睛,拖长了音调:“知念啊,若真被休了,可别连累咱们沈府的名声。”
沈知念知道于氏是故意这么说,想要让她难堪。
但是她跟宋鹤鸣是和离,属于双方你情我愿的一拍两散。
绝不是被宋鹤鸣休了。
但是有些辩解,不过是对牛弹琴,她又何必浪费唇舌。
沈知念忽然轻笑出声,她抬眼时,眸光清冷如霜雪。
“婶母若想听些捕风捉影的闲话,不如改日我差人去书坊,将话本里最荒诞的故事抄录成册送来?”
她说完,转身欲走。
足尖刚碾过青石板,还未完全落下,于氏已举着团扇横在她身前,“昨儿马球会散场,我瞧见你和周家小公子在西府花园有……”
尾音拖着颤巍巍的调子,像毒蛇吐信般在两人之间游走。
沈知念没吭声,眼尾染出几分慵懒笑意,继续等着于氏说下去。
于氏也精明的很,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话锋打了个转,调笑着说道。
“哎哟,罢了罢了,有些话传出去平白脏了耳朵,女人的清白呀,比天还大。”
她顿了顿:“你可千万别纵着沈孽桃那死丫头做了腌臜事就好。”
沈知念唇角勾起一抹淡得近乎凉薄的笑。
“婶母这般殚精竭虑,倒不如多操心些自家后院,听说十五姨娘快生了。”
语毕,她没再停留,径直出门上了马车。
看着沈知念背影消失不见,
于氏愤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对管家吩咐:“去一趟徐老爷家,让他们抓紧把聘礼准备好,尽快把那死丫头接走!”
……
沈知念一脚跨出沈府大门,反手掀开车帘便钻了进去,马车立刻就走了起来。
刚才于氏明显话里有话。
她听出了端倪,于氏是怀疑自己和周明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但是又偏不把话挑明,留着由头好随时拿捏她。
虽说和离文书在手,但这世道里,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一张和离书之外,还有三姑六婆的嘴、四邻八舍的眼。
于氏的一番话倒是提醒她了,毕竟人言可畏。
原本她还打算和春喜去城东租的小院落脚一段时间。
可照现在这情形,她如果贸然回了落脚处,日后于氏借着这个理由和猜疑去官府告她,到时候她连辩解的由头都难找。
可总这么待在沈府也不是长久之计。
看来必须尽快另寻一门亲事,之后就有理由自立门户。
除了她自己,还有沈孽桃的事,那个病入膏肓的徐老爷还惦记着娶她,若不赶紧想办法把这件事解决了,等婚书一立、花轿进门,可就真没回旋的余地了。
……
沈知念坐在马车里一直想东想西,全然没察觉车轮碾过的石板路早已换了质地。
直到马车突然剧烈颠簸,将她狠狠抛起又落下,震得尾椎骨生疼,她这才猛地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