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沈知念慌忙起身迎出去,刚扶住奶奶微凉的手臂,就听见奶奶喃喃着:“知念啊,你爹呢?我有件事要问他”
老人家鬓角的白发被风一吹,像团被揉皱的棉絮。
“婶母,奶奶都这把年纪了,您何苦让她奔波?”
沈知念扶着奶奶的手骤然收紧,目光如冰棱般射向于氏。
“都愣着做什么!”于氏压根没接话,反而朝丫鬟们怒斥,几个仆妇如梦初醒,慌忙将老夫人扶到搬来的太师椅上。
老夫人刚坐下就开始无意识地摩挲椅把,嘴里还在念叨着沈知念父亲的名字。
沈知念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蜷起,指甲掐进掌心:“婶母有话不妨直说。”
她的眼神冷得像春溪上未化的薄冰,直刺向于氏刻意扬起的笑脸。
“你说你都被休弃了,不得不回沈府了,何苦对我还这么端着。”于氏甩着帕子冷笑。
“我就知道你灰溜溜的回沈府,是来吃白饭来了,不过我呢,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人,所以……”
于氏拖长了音调:“给你寻了门好亲事。”
“你说什么?”沈知念猛地抬眼,睫毛颤得像落了霜的蝶翼。
于氏笑得虚伪:“看把你吓的,我还能害你不成,老太太都点头了。你就是命好,尚书府小公子瞧上你,虽说做妾,但……”
“住口!”沈知念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头顶,耳中嗡嗡作响。
她盯着于氏的指尖,那指甲正得意洋洋地敲着桌沿,仿佛在丈量她未来的屈辱。
奶奶在一旁茫然地扯着衣角,窗外的夕阳突然变得刺眼,将廊下的阴影切成锋利的碎片。
给周明远做妾?
为什么……
他明明是个纨绔子弟,素日里眠花宿柳,怎会突然盯上她?
“你吼什么?!”于氏突然拍桌而起。
“宋侯爷去南山寺前,特意交代的!说你既已和离,就该赶紧嫁出去,省得日后去侯府缠着他和许姑娘!”
“宋鹤鸣?”
“那不然,还能是哪个宋侯爷?”于氏扬起下巴,帕子甩得哗啦响,“小侯爷说了,限你五日内嫁过去,别逼我动家法!”
廊外的风扑进堂屋,将沈知念眼底最后一点温度都吹得冰凉。
她大脑像是被骤然冻结的湖面,方才长庚递来的信里在脑海里猛地清晰起来。
信上那句“五日后归来”“回府便如从前”突然变了滋味。
于氏尖利的嗓音还在耳边回荡:“限我五日内,把你嫁出去。”
原来那信不是恳请,是最后通牒?若她不回侯府收拾烂摊子,便要被随意发卖?
是她误会了。
误会宋鹤鸣只是自以为是。
原来,他不仅自以为是,竟然可以绝情成这样。
窗外的树叶被风卷得簌簌响,沈知念望着于氏得意的嘴脸,忽然觉得喉间发紧。
“我不嫁。”沈知念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字字砸在屋里的青砖上。
“由得你胡闹!”于氏尖利的指甲几乎戳到她鼻尖,“周公子点名要你,宋侯爷又下了命令,南洲城两大望族的意思,你敢违逆?”
她身后的丫鬟们吓得缩着脖子,唯有奶奶还在茫然地扯着袖口,嘴里念叨着“知念她爹怎么还不回来”。
夏日湿热,沈知念却觉得遍体生寒,仿佛有无数根针从四面八方扎进骨头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