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不明白老师的意思。”
“装什么糊涂?”
陈阁老停下手中动作,将银剪重重地拍在紫檀木的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惊得几根松针簌簌而落,落在光可鉴人的桌面,更显零落。
陈阁老转过身来,脸颊蓄着胡须,年龄刚过四旬。
这位首辅大人,眼睛乌黑而深邃,眉宇间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儒雅之气。
如今大概久居高位,已经被威严所取代。
“上京城都传遍了,说你私下见了李锐,还要去刑部,当李锐的狗呢!”
陈阁老脸上并无怒色,但却让裴玉岑心惊。
窗外寒风呼啸声,在他耳中骤然变得尖锐刺耳,像无数根细针扎进耳膜。
裴玉岑目光僵硬地停留在紫檀案几上那方鎏金暖砚上,那砚台被擦拭得锃亮,映出他此刻略显扭曲的脸庞。
“学生是见了李尚书,但是并未同意去刑部。”
“老师您知道的,学生志不在刑部啊!”
就算,半日前他在魏乐涵面前动摇了。
可老师还愿意见他,不就说明了他们师徒之情没有结束,他说不定可以不用离开
“不,你要去刑部。”
陈阁老的话彻底打碎了裴玉岑的希望。
“你不但要去刑部,你还要彻底成为三皇子的人。”
“三皇子?”
“李锐成了三皇子的人?!”
裴玉岑不可置信,前几日他确实与李锐私下见过面,李锐也确实言明上了奏折,让裴玉岑年后刑部述职。
旖梦阁之后,李锐跳过了他直接联系了三皇子?!
裴玉岑有些想笑,当日他语焉不详糊弄李锐,甚至自以为成为那次博弈的赢家。
结果只是将李锐真的推向了三皇子,而自己也将成为这场权谋的棋子!!
“老师是想让学生……做双面刃?”
裴玉岑声音有些发颤。
“双面刃?”
陈阁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然向前一步,枯瘦手指猛地戳在他胸前,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戳得后退。
“你当自己还是那个金殿之上意气风发,清隽孤傲的状元郎吗?”
“啊?”
“裴玉岑,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现在这副腌臜模样!”
“当初老夫劝你早日成婚,你是怎么说的?”
“你说你有把握,你说女人而已。”“结果呢?就是这样一个金丝雀儿,将你折磨成这样?!”
陈阁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怒其不争!
“你看看你如今是什么样子?”
“我堂堂内阁首辅的弟子,竟然沦落到抄书度日!”
这些日子,陈泽文也很矛盾,裴玉岑是他最欣赏的学生,可他与长公主的婚事,闹成这样,已经彻底得罪死了景文帝。
作为如今内阁首辅大人,陈泽文也没办法将他在笼在羽翼之下。
他是文臣,更是直臣,至少在景文帝眼中,他必须是这样。
所以,裴玉岑在陈阁老这里只有两条路,要么成为弃子,离开国子监祭酒,早日贬去苦寒之地任职。
要么,成为棋子。
只要还在棋盘之上,谁能保证棋子不能翻身成为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