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晋酌扯下护腕,随手往地上一扔,踏入浴房,木桶中热水氤氲出一片雾气,将他视线模糊。
“都撤了吧,一会我独自进宫。”
亲卫周甲应声,宁叔赶忙唤来小厮,带着一众卫兵去别的厢房歇息。
褪去所有衣物的贺晋酌,大腿内侧竟已经血肉模糊!
而宁叔刚刚闻到的血腥味,就是从贺晋酌身上传来。
为了赶路,常年骑马的他,竟然磨碎了老茧,磨烂了血肉。
精壮的上半身,肌肉沟壑明显,纤长流畅的线条,没入里衣不见。
一道长约二十寸的疤痕,自线条消失处,斜着贯穿整个胸膛,直到肩膀才消失不见。
贺晋酌长腿迈进浴桶中,腿部皮肤接触到温水瞬间,激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身形却分毫不动,甚至憋了口气把自己全部浸了进去。
浴桶中原本清澈的水,染上淡红色。
沉浸在水中,贺晋酌忽然想起韩知岁白色裙摆上,碍眼的油渍。
脆弱又狼狈。
他烦躁地抓起漂在水面的皂角,一下一下狠命搓洗自己的脸。
如果他的小姑娘怕他,再也不愿意见他怎么办?
直到脸颊被搓得泛起不正常青白色,他才停下来,喘着粗气靠在浴桶边沿。
不,他贺晋酌从来不信如果。
行军打仗也从来没有如果二字。
他会让那个畜生受到应有的惩罚
夕阳将皇宫高耸屋檐,拉的老长。
屋檐下悬挂的铜铃,被凛冽寒风吹得“叮当”作响,一声声,像是催促着什么。
福禄公公轻手轻脚走到闭目养神的景文帝身边,轻声道:
“陛下,贺将军到了。”
他声音并不大,但景文帝几乎在他开口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嗯,传进来吧。”
景文帝坐正了身子,随手拿起宽大龙案正中的折子。
翻开中间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奏,景文二十年,浙西盐运收成。
之后不用看,景文帝都知道,跟着与往年无二的银两数目,而这道已经看了几遍的折子,落款正是浙西运盐使——郑坚。
景文帝合上了手中奏折,他抬起头,目光落在跪在玉阶下的青年身上。
贺晋酌的身上还带着战场上的肃杀之气,与这满室富丽堂皇格格不入。
景文帝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贺晋酌才最像老贺,不是容貌,而是这份沉稳与血腥中磨砺出的气魄。
“西北的雪,可厚?”
景文帝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帝王特有的威严。
“回陛下,厚。”
“厚的能埋了西北蛮夷的战马。”
贺晋酌低垂着头,声音暗哑,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肯定。
“你倒是会说话。”
景文帝放下奏折,语气才算缓和了些。
“如今回来,可有什么打算?”
“末将请调两浙驻防。”
贺晋酌听景文帝这么问,立刻回道,语速很快带着急切。
景文帝没有回答,端起手边茶盏,目光看着茶汤里沉沉浮浮的君山银针。
热气氤氲了他的脸庞,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急。”
似乎察觉到这少年将军的心情,景文帝又重复了一句:
“不急。”
“当年定国公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