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细密冷汗,汇聚而后迅速滑落,却丝毫没有影响裴玉的动作。
他没有写任何称谓,也没有落款,只在雪白的宣纸上,用尽力气,写下寥寥数字。
字迹因手臂无力而显得有些歪斜,墨迹深浅不一,却字字透着和他眼眸中如出一辙的疯狂。
写罢,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重重喘息着。
将那薄薄的信纸仔细折好,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伤口,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摸索着将信纸塞入早已备好的信封,而后取过一旁的火漆,在烛火上烤融,郑重地封缄了信口。
火漆印下的那一瞬,也烙印在他心头,滚烫而决绝。
做完这一切,他扬声唤道:“进来。”
那名机灵的小内侍闻声推门而入,垂手侍立。
裴玉岑将那封信递到他面前,颦眉凝视着他的眉心。
“将此信,务必亲手交到玉华殿的金宝公公手中。”
以这小内侍的能量,还没办法面见长公主殿下。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你应该知道,李尚书留你在我这里,本也就是为了传信。”
“你只需要做成这件事,本本侯就想办法将你送出宫。”
那小内侍眼珠一转,心中飞快盘算,知道这位新晋的忠义侯今非昔比,而出宫也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小翠还在家中等着他呢!
想着内侍连忙躬身应下,将信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快步离去。
李尚书确实早就提点过他,裴侍郎与长公主殿下关系匪浅,让他平日里多照应着,该传信传信,该送礼送礼,日后少不了他的好处。
如今送封信,自然是应有之义。
“侯爷放心,奴才便是拼了这条小命,也一定将信送到金宝公公手中!”
裴玉岑目送着小太监的身影消失,这才重新躺回床上,对伤口的痛,他已毫不在意。
他的这封信一旦送达,便会像是冬日巨雷,必将激起瑶瑶心中的万千飞鸟。
而这信,也是他如今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赌的就是瑶瑶对韩之序的爱护。
他如今是连同自己都当成了赌桌上最后的筹码,孤注一掷地押了上去。
赢,则或许能让瑶瑶看到自己尚存的“价值”;输,便是万劫不复,连这枚“棋子”的身份都将彻底失去。
他闭上双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清冷决绝的眉眼。
这一次,你可会信我?
可会……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那小内侍揣着信,一路低着头,脚下生风,有太医院的令牌,通行无阻,只是他心中却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李尚书那边,是特意叮嘱自己要将裴玉岑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楚明白。
这封信的内容,也是需要探查的。
他心头一跳,旋即又按捺下去。
不妥,送到了金宝公公手中,若是被发现,不止是两头都得罪。
堂堂长公主殿下与一个已有正室的新侯爷有染,这就够他掉十回脑袋了。
还是老老实实送信,得了长公主殿下或者裴玉岑任意一边,他都有可能脱籍出宫!
打定了主意,他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几分,直奔玉华殿方向而去。
这正是裴玉岑的高明之处,有了两世记忆,他能轻易洞悉人最渴望的东西,从而一句话就能得到一些,看起来不起眼却很重要的助力。
凤仪殿用过晚膳,母女二人又絮叨了些闲话,多是文皇后叮嘱林青瑶注意身子,莫要再轻易涉险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