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大殿中央,一袭繁复的长裙随意的在地板上交叠着。远远看去,竟与雪山上不染一尘的优钵罗花有几分相似。
可惜,它的主人并不是什么爱花之人。
只一个辗转间,那朵“优钵罗花”便已零落成尘,再无美感可言。
不过想来也是,任谁在这种幽寂无声的地方关得久了,恐怕都没什么心情去关注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了。
被关在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才回到万山之巅的连荼羽。
她自回来那日起就一直被关在这座专门用来反思己过的省心殿内,然而直到今天为止,她依旧没有想明白自己那阴晴不定的师尊到底在气什么。
不就是撞碎个门嘛,何至于罚她在这里一直跪到薛沧安雷罚结束呢。
好吧……她承认自己那天确实有些过分了。
说起那一日,大概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她本想进入鸿蒙宫后便将渡黄泉收起来,毕竟渡黄泉的体型就摆在那儿,万一磕碰着什么,到头来还得她来收拾。
更何况她还指望着师尊他老人家帮薛沧安解决天雷之罚呢,自然是表现的越乖巧越好。
然而就在渡黄泉即将穿过鸿蒙宫大门的一刹那,变故陡生。
明明早在半日前就已经昏迷不醒的人突然疯狂抽搐起来,似是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要将他捏碎一般。
连荼羽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她手忙脚乱想要为薛沧安渡灵力时,他又开始接连不断的大口呕血。
她只能尝试用灵力强行封住薛沧安的经脉,却发现无论怎么尝试都是在做无用功。
于是她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赶到师尊面前。
然后,渡黄泉开始横冲直撞。
在阴水石制成的渡黄泉面前,鸿蒙宫内的玉桥石柱都好似纸糊的一般,其中当然包括帝君殿那扇半掩着的殿门。
连荼羽过后回想,也不知她师尊当时是怎么想的,竟任由渡黄泉就那么冲进了帝君殿内。
或许夜须弥那时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徒弟好不容易回来后,给他的惊喜居然是一个受了天雷之罚的男人。
当时,连荼羽满脑子都是救治薛沧安,根本没注意她从渡黄泉中扯出薛沧安时,高座之上那人的情绪波动。
夜须弥看着她一边请求自己为一个陌生男人缓解痛苦,一边还不忘为那个男人输送灵力,即便明知是无用功也不放弃。他的心中就无端升起一股怒火。
他实在想不出,究竟是何人值得她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不过哪怕整个胸腔都快被怒火燃成灰烬了,他的神情依旧如万年不化的寒冰,冷漠而又庄重,甚至语气也一如既往的漠然。
因此,连荼羽根本没有意识到夜须弥心中的汹涌。
她一心想要薛沧安赶快好起来,所以在听到夜须弥问她是否愿意为了一个“不甚熟悉”的男人而进入省心殿罚跪时,她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答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一直被关在这里,对于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不过连荼羽并不担心,虽然她师尊的性子确实有些阴晴不定,但绝对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帮助薛沧安,便不会食言。
只是这省心殿内不知昼夜轮转的日子实在有些难熬。
初时,她确实装模作样地跪了几天。后来膝盖开始发疼,她便再也没跪过。
反正过去这么久也没人过来监督她是否在认真反省,那她还和自己较什么劲,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
然而连荼羽以为的没人监督只是她自己以为的。
事实上,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省心殿内的传影石投射到了夜须弥眼前。
并且,他还每日进行查看。
本来吧,在看到连荼羽时不时就要去揉一揉膝盖时,夜须弥心中是有一点松动的。他甚至开始思考,自己那日莫名其妙的怒气究竟是因何而起。
反正不会是因为那些不值一提的破铜烂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