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清晨笼罩在薄雾中,竹舍屋檐下凝结的露珠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柳残阳推开窗,深吸一口带着药草清香的空气。三年了,他第一次感到胸腔中那股郁结的寒意消散了些许。
\"你的药。\"
一只素白的手从旁递来青瓷碗,碗中汤药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表面漂浮着几片金鳞——那是从火灵蟒身上取下的珍稀材料。柳残阳接过药碗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的手背,冰凉如玉的触感让他心头微颤。
梅霜站在晨光中,异色双瞳流转着奇异的光彩。她身上穿着萧夜雨准备的素白长裙,腰间束着一条柳残阳旧衣改制的深蓝腰带。虽然青鸾长老雕刻的木偶只有七分像,但当她活过来后,那眉心的新月疤痕,笑起来时右颊若隐若现的梨涡,都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看什么?\"梅霜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不是木偶的脸开始变形了?青鸾长老说过,这个身体需要定期回到梧桐木中温养\"
\"没有,很好看。\"柳残阳匆忙低头喝药,掩饰泛红的耳根。药汁苦中带腥,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却在梅霜转身时偷偷将最后一口倒进了窗台上的盆栽里。
\"柳残阳!\"梅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他差点摔了碗,\"萧夜雨说这药必须喝完,一滴都不能剩!\"
她怎么知道的?柳残阳转身,看见梅霜双手叉腰站在房间中央,左金右紫的眸子瞪得滚圆。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脚下投下淡淡的影子——虽然比常人的要浅许多,但这确确实实证明她不再是一缕剑魂,而是有了实体。
\"我喝完了。\"柳残阳面不改色地举起空碗。
梅霜眯起眼睛,突然伸手戳向他胸口。柳残阳下意识要躲,却见她指尖凝出一缕冰蓝雾气,精准地卷走了黏在他衣襟上的一滴药渍。
\"撒谎。\"梅霜将那滴药雾举到他眼前,\"你从小就这样,每次喝药都要剩一口,以前是我帮你喝掉,现在\"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雾气在掌心消散。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柳残阳想起小时候,每次他嫌药苦不肯喝,梅霜就会抢过碗一饮而尽,然后苦得整张小脸都皱在一起,却还要逞强说\"一点都不苦\"。
\"对不起。\"他轻声道歉,不知是为了浪费的药材,还是为了勾起她不愉快的回忆。
梅霜摇摇头,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给,蜜饯。萧夜雨说你喝完药得吃这个,不然会胃痛。\"
柳残阳接过蜜饯,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他展开油纸,里面是几颗琥珀色的杏脯,表面沾着细白糖霜——正是梅霜生前最常买给他的那种。
\"你记得?\"他声音有些发涩。
\"记得什么?\"梅霜歪着头,\"萧夜雨给的呀。\"
柳残阳捏着蜜饯的手微微收紧。药王谷从不备这种甜食,萧夜雨更是对甜味深恶痛绝。他看着梅霜故作茫然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么,胸口泛起一阵温热。
\"没什么。\"他将一颗杏脯放入口中,甜味在舌尖化开,冲淡了残留的药苦。
梅霜唇角微扬,转身去整理床铺。柳残阳注视着她的背影,注意到她动作间偶尔的凝滞——木偶之躯终究不如真正的身体灵活。当梅霜弯腰时,一缕发丝从耳后滑落,露出颈后一片木质纹理。柳残阳眼神一暗,握紧了拳头。
\"对了,\"梅霜突然回头,\"萧夜雨说让你去炼丹房找他,好像找到了稳定灵体的方法。\"
柳残阳点头,却没有立即动身。他犹豫片刻,从枕下取出一个锦囊:\"这个还给你。\"
锦囊里装的是三年前梅霜咳出的那枚冰晶。在焚天谷时,正是它救了他们一命。如今冰晶已经缩小到只有米粒大小,但依然散发着淡淡寒气。
梅霜接过锦囊,指尖轻触冰晶的瞬间,异色双瞳突然闪过一丝红光。她猛地抬头:\"残阳,你的右臂\"
\"怎么了?\"柳残阳下意识将右臂背到身后。通过羽族试炼时,他故意让天雷击散了部分金纹,如今那些纹路确实暗淡了许多。
梅霜逼近一步,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腕,将袖子撸到肘部。金纹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但比起南疆时已经稀疏了不少。
\"你做了什么?\"她声音发颤,\"这些血脉之力是师父用毕生修为为你封印的,你怎么能\"
\"太初之暗已经清除了。\"柳残阳抽回手臂,放下袖子,\"多余的血脉之力反而会阻碍你灵体的稳定。\"
梅霜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骗我。如果太初之暗真的清除了,为什么我还能感觉到它?\"她按住自己心口,\"在这里,像一团黑色的火。\"
柳残阳脸色骤变:\"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在羽族树屋,当我第一次触碰到你的心头血时。\"梅霜咬了咬下唇,\"我以为是我的错觉,但每次靠近你,这种感觉就越明显。\"
柳残阳后退一步,脑中闪过焚天谷那支警告箭上的血字。他一直以为是幽冥殿余孽的陷阱,但现在想来,或许另有深意。
\"我们去见萧夜雨。\"他抓起桌上的短剑——如今它只是一柄普通的剑了——拉着梅霜向外走去。
刚踏出房门,一阵剧痛突然从右臂炸开!柳残阳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金纹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蠕动,所过之处血管凸起,皮肤泛起不正常的暗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