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掌柜盯着算盘,浑浊的眼睛渐渐亮起:苏承宗将固定资产算到两千亩桑田的潜在价值,又把官票和老客户信用列为“隐形资产”,这是传统账房先生不敢想的算法。)
苏承宗(忽然指向窗外的太湖石):“这块‘皱云峰’,是当年徽商胡开文送给首任掌柜的贺礼,如今少说也值五百两。陈掌柜,你为何不拿去典当?”
陈掌柜(苦叹):“典当行早被同业买通,只肯出一百两……”
(苏承宗点头,心中已有计较:隆昌号的困境,既是同业排挤的结果,也是陈掌柜过于守旧所致。若要接手,必须先破局——破同业的封锁,破旧有的经营模式。)
苏承宗(忽然站起,推开后堂木门,望向天井里的银杏树):“陈掌柜,我有三个条件:第一,即日起,隆昌号由我全权经营,你任名誉掌柜,每月领二十两例银;第二,所有老伙计一概留用,不得遣散;第三——”他转身凝视陈掌柜,“三日内,我要见所有持有隆昌号庄票的客户,包括宝顺洋行的买办。”
(陈掌柜愣住,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不仅要接手,还要保留原班人马。他忽然想起三年前裕丰钱庄假银票案,正是这个年轻人力挽狂澜,或许……这就是天命?)
陈掌柜(颤抖着握住苏承宗的手):“苏小哥若肯接手,老朽愿立下字据,分文不取,只盼隆昌号能重振旗鼓……”
(苏承宗从怀中掏出裕丰钱庄的推荐信,信纸背面用蝇头小楷写着他这些年攒下的三千两积蓄——那是他省吃俭用,加上掌柜奖赏的全部家当。)
苏承宗(将地契和推荐信压在一起):“我以全部身家作押,接手隆昌号。但丑话说在前头:若三个月内不能扭亏为盈,我苏承宗愿去码头当苦力,分文不欠各位债主。”
【第三场:钱庄大堂·巳时】
(苏承宗登上柜台后的木阶,手中捧着隆昌号的官印和房契,下方债主们仍在喧哗,漕帮打手开始推搡学徒。)
苏承宗(突然敲响铜铃,声音清亮):“各位!我是苏承宗,今日起接手隆昌号!所有债务,我一力承担!”
(人群顿时安静,债主甲上下打量苏承宗,冷笑一声。)
债主甲:“你算哪根葱?陈老头都躲了,你个毛头小子拿什么承担?”
苏承宗(展开房契,亮出火漆印):“这是隆昌号的地契,三进院落,临街旺铺,值两千两!我已向裕丰钱庄抵押,借得五百两现银——”他指向柜台,学徒正搬来五箱银子,“先还各位两成欠款,余下的按月分期,若到期不还,各位可拿地契去衙门过户!”
(债主们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真的拿出了现银。苏承宗趁热打铁,转向那两个漕帮打手。)
苏承宗(拱手):“两位想必是万顺堂的兄弟,我与贵堂吴舵主曾有一面之缘——”他掏出一张盖着吴舵主印鉴的帖子,“吴舵主托我带句话:‘漕帮的兄弟,最讲道理。’”
(打手对视一眼,显然没想到苏承宗竟能搬出漕帮大佬。他们悻悻退到角落,债主们的态度明显软化。)
苏承宗(取出客户名册):“再说各位手中的借据——隆昌号现有三十家守信客户,每月共能收上三千两货款。我已与宝顺洋行谈妥,他们愿预付半年生丝定金,用作周转。”他忽然望向债主乙,“您是顺记米行的账房先生吧?贵行欠隆昌号的五百两,原是去年水灾所致,如今青浦洼地改桑田,来年收了茧子,便可折算偿还——”
(债主乙愣住,没想到苏承宗连他的身份和债务缘由都查得清清楚楚。苏承宗趁热打铁,逐一分析每个债主的债务,提出不同的偿还方案:对急需现银的,优先偿还两成;对愿意延期的,按年利率三分付息;对有生意往来的,提议以货抵账。)
旁人(人群中有人嘀咕):“苏承宗啊,这隆昌号都快不行了,你还接手,怕是要把自己也搭进去呀。”
苏承宗(目光扫过众人,嘴角微扬):“我看未必。这隆昌号虽有难处,但地处黄金地段,又有守信客户,只要经营得当,未必不能起死回生——我且试试。”
(他忽然举起一本红绸封面的账册:“这是隆昌号的‘活水账’,记录着所有客户的信用评级。从今日起,凡按期还贷的客户,可享九五折汇费;连续三次逾期的,列入黑名单——包括我苏承宗自己。”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惊叹,有人认出那本账册正是方才被烧毁的残本,不知何时被苏承宗抢救下来。陈掌柜站在角落,眼眶发热——那本账册,是他父亲临终前交给他的,没想到竟被这个年轻人视若珍宝。)
【第四场:二楼书房·午时】
(苏承宗坐在雕花书桌前,面前摊开三张地图:上海城区图、青浦水利图、长江航运图。柳如是——他未来的红颜知己,此刻尚未登场,但案头已摆着一叠《申报》,上面用红笔圈出“江南蚕桑改良”“上海租界扩张”等新闻。)
学徒(敲门入内):“苏掌柜,宝顺洋行的买办威尔逊先生到了。”
苏承宗(整理长衫,戴上从裕丰带的铜袖扣):“请他到会客厅,上徽州松萝茶——记住,用隆昌号祖传的青花瓷杯。”
(他望向窗外,钱庄门前的债主已散去大半,陈掌柜正在安慰几个老伙计。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那是裕丰掌柜送他的临别礼物,刻着“承信宗义”四个字——此刻,他真正明白了这四个字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