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墨渍看了三秒,突然福至心灵,在旁边补了句:
“譬若浊水澄清,终见本心。”
——既掩饰了污渍,又扣回“义利之辨”的主题。
守则第七十三条:
考卷上意外出现的墨渍、血渍、泪渍,都可以被解释成“隐喻”——只要你的瞎编能力够强。
第二场·《五经》题
第二天的题目是《尚书·洪范》里的“皇极”概念。
陈恪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题表面考经典,实则暗藏政治陷阱。“皇极”在嘉靖朝被曲解为“君主绝对权威”,严嵩一党最爱用这个打压异己。
他咬着笔杆,想起钱德洪的警告:“写‘民本’思想可以,但别直接骂皇帝。”
最终,他用了春秋笔法:
“王者之极,非独尊也,盖以极天下之正理而建焉……”
——表面夸“皇权至高”,实则暗指“皇权应以天下公理为准则”。
写到一半,巡考官经过他的号舍,突然停下脚步。
那是个穿青袍的瘦高官员,胸前补子上绣着鹭鸶——礼部的人。
陈恪后背沁出冷汗,但笔尖稳如老狗,继续写道:
“故《大学》言‘絜矩之道’,所以平天下也……”
——故意引用《大学》,把话题岔到“治国平天下”的套话上。
巡考官眯眼看了会儿,终于踱步离开。
守则第七十四条:
当考官盯着你答卷时,千万别停笔——
停顿=心虚,流畅=自信,哪怕你正在写“皇帝该听劝”。
第三场·策论
最后一场的题目让陈恪瞳孔地震:
《论盐铁之政与国用》
——这他妈不就是钱德洪偷偷塞给他的那道题吗?!
他的手比脑子快,已经写下:
“臣闻管仲之治齐也,官山海而国用足;桑弘羊之佐汉也,置平准而民不困……”
——先甩两个历史案例镇场子。
接着笔锋一转:
“然则官营之弊,在于吏蠹;专卖之害,在于中饱。故善理财者,不徒取之于民,而藏富于民……”
——表面骂贪官,实则暗指“国家垄断经济有问题”。
写到高潮处,臭号的氨气味突然浓烈起来。陈恪的眼泪被熏得直流,但笔下不停:
“今之议者,或谓‘不加赋而国用足’,此桑弘羊欺武帝之言也!夫天下财赋有常数,不在官则在民……”
——直接打脸严嵩“不加赋就能充盈国库”的谎言!
写完后,他盯着自己狂放的笔迹,突然清醒过来——这玩意儿要是被严党看到,怕是要进诏狱。
他立刻在结尾补了句:
“伏惟陛下圣明烛照,自有权衡……”
——标准马屁结尾,安全着陆。
守则第七十五条:
写策论就像跳崖——前半段可以尽情自由落体,但最后一定要记得打开降落伞。
交卷·出场
第九天黄昏,陈恪拖着浮肿的双腿走出贡院。
他的考卷上沾着墨渍、泪渍和疑似鼻血的痕迹,袖口被磨出毛边,指甲缝里全是墨灰。
但当他抬头看向晚霞时,忽然笑了。
——他做到了。
没有金手指,没有系统,没有常乐在旁边捣乱。
他只是个穿越者,一个把现代知识碾碎了、揉烂了、硬塞进八股文框架里的普通人。
守则最终条:
科举不是比谁更聪明,而是比谁更能熬——恭喜,你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