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常乐兴奋地打断他,\"全京城都传遍了!恪哥哥太厉害了!竟然敢当着皇上的面揭严嵩的老底!\"她双手捧心,一脸崇拜,\"还有那个"三市分立"的主意,简直妙极了!\"
常远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恪哥哥?妙极了?他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不矜持了!
\"乐儿,\"他强压怒火,\"你不觉得陈恪今日太过锋芒毕露了吗?严党睚眦必报,他\"
\"怕什么!\"常乐一甩袖子,金步摇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有爹您在,谁敢动恪哥哥一根汗毛?\"
常远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小棉袄漏风漏得也太厉害了!还没出嫁呢,就胳膊肘往外拐!
\"乐儿,\"他苦口婆心地说,\"为父是锦衣卫同知,不是陈恪的私人护卫。况且\"
\"况且什么?\"常乐双手叉腰,杏眼圆睁,活像只炸毛的小猫。
常远山叹了口气:\"况且他今日之举,看似风光,实则危险。严党不会善罢甘休,徐阶也会重新审视这个不听话的"门生"。乐儿,你确定要嫁给这样一个\"
\"确定!\"常乐斩钉截铁地说,声音大得连窗外的乌鸦都被惊飞了,\"我就要嫁给他!除了恪哥哥,我谁也不嫁!\"
常远山被女儿的气势震得一时语塞。这倔强劲儿,怎么跟陈恪那小子如出一辙?
\"爹,\"常乐突然放软了声音,绕到常远山身后,像小时候那样搂住他的脖子,\"您不是一直说,最欣赏有胆识的人吗?恪哥哥今天多有胆识啊!\"
常远山哼了一声:\"胆识过头就是鲁莽。\"
\"才不是呢!\"常乐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恪哥哥早就算计好了。他知道皇上最讨厌朝臣结党,所以才故意在众人面前表明立场。这叫叫\"
\"政治投机。\"常远山冷冷地补充。
常乐气得拧了他耳朵一下:\"这叫深谋远虑!爹,您就是嘴硬!明明心里欣赏恪哥哥,偏要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
常远山被说中心事,老脸一红。确实,从专业角度讲,陈恪今日的表现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政治操盘——既向皇帝表了忠心,又巧妙地与两派划清界限,还顺带提出了一个足以名留青史的边贸政策。
可这跟他舍不得女儿出嫁有什么关系!
\"乐儿,\"常远山突然转身,握住女儿的手,\"你才十八岁,婚姻大事\"
\"我不小了!\"常乐跺脚,\"娘十六岁就嫁给您了!\"
这句话像把刀子,直直插进常远山心口。
是啊,他的夫人,乐儿的娘,也是十六岁嫁给他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夫人却从未嫌弃过
\"爹,\"常乐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眼眶微微发红,\"您知道的,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常远山望着女儿含泪的眼睛,突然想起那个蹲在院子里玩泥巴的小丫头。那时候她总说:\"爹,我长大了要嫁给像您这样的大英雄!\"
如今她找到了自己的\"大英雄\",他却在这里百般阻挠
\"罢了罢了。\"常远山长叹一声,揉了揉太阳穴,\"女大不中留啊。\"
常乐眼睛一亮:\"爹,您答应了?\"
\"圣旨都下了,为父能不答应吗?\"常远山没好气地说。
常乐欢呼一声,扑上来在常远山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爹最好了!\"
常远山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手足无措,只能板着脸训斥:\"成何体统!都要出嫁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常乐才不管这些,蹦蹦跳跳地往外跑:\"我去告诉恪哥哥这个好消息!\"
\"站住!\"常远山一声厉喝。
常乐吓得一哆嗦,停在门口:\"爹?\"
常远山站起身,整了整飞鱼服,一脸严肃:\"为父有话要跟陈恪说。你,回房去。\"
\"可是\"
\"没有可是。\"常远山的声音不容置疑,\"婚前一个月,新人不宜见面。这是规矩。\"
常乐撅起嘴,还想争辩,但看到父亲罕见的严厉表情,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哦\"
待女儿走后,常远山走到铜镜前,打量着自己威严的形象。镜中的锦衣卫同知目光如炬,不怒自威,任谁见了都要敬畏三分。
\"陈恪,\"他对着镜子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是敢让乐儿受半点委屈\"
话未说完,他突然泄了气似的垮下肩膀。镜中的不再是那个令朝野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同知,只是一个舍不得女儿出嫁的普通父亲。
常远山摸了摸胸口,那里还留着女儿刚才那个吻的温度。他忽然想起夫人临终前的话:\"远山,乐儿还小,别让世俗使她遗憾\"
\"夫人啊\"常远山对着虚空喃喃自语,\"你倒是给我生了个好女儿,眼光跟她娘一样\"
他摇摇头,重新挺直腰板,大步走向门外。是时候会会那个\"拱了自家白菜的野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