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把她抱紧点,又不愿意敷衍她装没听见,垂着眼睑轻声说:“不如,明日朕陪你烤番薯吧。”
仪欣又觉得新鲜感满满,蹭蹭皇帝的胸膛,“臣妾还没烤过番薯呢,臣妾喜欢烤番薯。”
迷迷糊糊半晌,皇帝也有些困意,又听到怀里人窸窸窣窣的声音:“皇上…那马铃薯可以一起烤吗?”
皇帝以为她睡着了,没想到是在想马铃薯的事情。他也没烤过马铃薯,又想着原理应是差不多,耐心回答她:“可以,明日朕试试。”
她声音软糯又伴着轻轻的哈欠:“臣妾还不会呢。”
“没关系,朕教你。”皇帝重新拍拍她,慢慢捋着她的脊背,“闭眼睛睡觉乖乖。”
碎玉轩。
甄嬛和沈眉庄对坐着做针线活,闲来无事叙话。
甄嬛被罚了三年俸禄,又无宠爱赏赐,只能靠沈眉庄安陵容接济着,甄家在甄嬛进宫时给她带的银子不少,许多都花在沈眉庄禁足时接济闲月阁,如今实在不富裕。
沈眉庄唉声叹气,低沉的很。
其实,她只是没被生活逼到那个份上,如今太后的路子走不通,竟也生出些争宠谋出路的心思。
甄嬛轻轻拽了拽线头,微微偏头,柔声说:“眉姐姐,其实,今年冬天要好过许多。”
“嬛儿!”沈眉庄怒其不争,扔下手帕,“如此境况,你竟能说出好过的话来!”
甄嬛其实理解沈眉庄的清高,她一年前也是这样的,不也磨平了棱角吗?眉姐姐只是没学会接受现实罢了。
甄嬛看着沈眉庄,给她推一盏茶:“眉姐姐,我刚入宫那年冬天生病,内务府克扣,宫女太监拜高踩低惫懒无比。如今除了没有俸禄,但是内务府份例按时,下面的人也踏实做事,差别真的很大。”
沈眉庄皱紧眉头:“嬛儿,你要说什么?”
甄嬛见她不用茶,自顾自饮了一口,又轻轻叹口气:“眉姐姐,我想说,皇贵妃是个有手段的人,而且越来越有手段,嬛儿知道姐姐想争宠,只是,姐姐要想清楚。”
“她?”沈眉庄站起身来踱步两下,“她不过是仗着皇上宠爱她罢了,哪有什么手段…”
“姐姐说着也不自信了吧。”甄嬛起身握住沈眉庄的手,“姐姐,为什么今年冬天好过,你想过没有?
甄嬛:“因为内务府现在都是皇贵妃的人,能压住内务府奴才不贪墨小主份例,赏罚分明,后宫风气清正,比之皇后和昔日的华妃又如何呢?”
沈眉庄:“嬛儿…可是咱们入宫是为了什么呢?”
甄嬛不是不想争,只是比沈眉庄看的透彻。
见她默不作声,沈眉庄继续说:“嬛儿,你就是没盼头了!你忘了你的孩子了吗?”
“孩子…孩子是意外…”甄嬛被她的话击中,垂下头,喃喃自语,“眉姐姐,事情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
“是啊…三个多月,可是,孩子就不明不白的…!”沈眉庄怒斥,“年答应还活着,况且,况且…你忘记皇贵妃怎么说了吗,她说你自导自演栽赃陷害…”
甄嬛:“姐姐…想说什么呢?”
沈眉庄压低声音,又饱含泪水颤抖着嗓音说:“嬛儿,你说有人推你,皇贵妃说你自导自演…会不会…会不会是…陵容…”
安陵容隔着窗户纸,在窗外伫立,低头轻轻一笑。
又是这样。
一两年前,她去冷宫勒死余莺儿,为甄姐姐出气,也是如今这般情景,甄姐姐和沈姐姐在屋内说她狠毒,她在屋外听着。
只是,这次,倒也没错。
是陵容。又怎样呢?
屋内已经炸了!
实际上是甄嬛炸了,当即就将两个人交握的手抽出来,冷淡着语气说:“眉姐姐,你这阵子的明示暗示嬛儿不是没听懂,只是这话你不要再说!”
沈眉庄:“嬛儿,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甄嬛来回踱步,她的胸膛上下起伏着,话到嘴边怎么也咽不下:“眉姐姐,这一年嬛儿怎么过来的,淳儿浣碧都溺水而亡,槿汐离开碎玉轩,连温实初害我孩子畸形,是陵容…是陵容何时何地都陪在嬛儿身边,无数个痛苦流泪艾草味熏天的夜里,也只有她陪伴嬛儿。”
“眉姐姐,甚至,她将全部的积蓄给嬛儿送到闲月阁打点,你都忘了吗?”甄嬛闭上眼,两行清泪,“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是嬛儿相信陵容,就如同相信姐姐一样。”
沈眉庄被她说的又愧疚又觉得心疼,哭着摇摇头,只说不知道她过的这么苦,又说不该恶意揣测陵容。
安陵容听得五味杂陈,终究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不打算进去,抿着唇垂着眼后退几步,一甩衣袖逃一般的离开碎玉轩主殿,回到自己的寝殿里。
她的心突突跳,捂着自己的心口。
爱恨交织,她一边保护甄嬛,一边戏耍着甄嬛,此时面对甄嬛坦坦荡荡的信任,她逃避了。
安陵容迟疑,要不要将真相和盘托出,同甄嬛挑明——
松子扑过来是因为龙华上被她抹了猫薄荷,查不出来是因为她跑过去抱住她时趁机拿旁的香料遮掩了气味。
浣碧的死。
还有,那个孩子畸形儿是因为皇后,她不得已伙同温实初让她喝下落胎药,栽赃年世兰。
还有温实初,也是她刻意除去的。那个蠢货的情谊迟早要害死甄姐姐。
“小主,您怎么了?”宝娟忐忑又担忧地问。
安陵容摇了摇头,又轻轻笑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她厌恶自己的性格,但若是直言坦荡,她又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