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她蹙眉，片刻猜测出她在纠结什么问题，低头亲了亲她眉间浅纹。
“朕应该不是个好老师，朕只有过你一个学生，也在摸索如何为师。”
仪欣戳戳他的胸膛：“皇上怎么不是好老师了？难道是学生学得不好吗？”
弘煜爬着到床榻深处，粗壮的小腿将被衾蹬得皱皱巴巴。
皇帝闷闷笑，替她拢了拢被衾：“朕可没说学生不好。”
他看着两个孩子玩闹，将仪欣揽在怀里，娓娓道来，“朕不光是你的老师，还是你的夫君，故而在教导你时，不免手段和缓，狠不下心来责罚你。”
民间不是有句话吗，父不为子师也。
父亲不能做儿子的老师，因为会心疼溺爱孩子，犯错不忍管教责罚，故而教导不好自己的儿子。
在皇帝这里也是一样，学习为政当权并不简单，但他对仪欣不忍苛责管教，他冷淡果决，却眼看着她炽热优柔。
他清楚，她想对佟佳氏动手，却不忍从女学入手，故而有此一问。
“朕从前读书时，一篇文章要先读再写再背，各自一百二十遍，若是不解其意还要罚抄，朕偶尔觉得实在难熬，睡觉做梦都是乱七八糟的文章片段。”
“臣妾幼时读书，夫子都夸臣妾聪明，可没被罚抄过。”
“若是当时小仪欣在朕身边就好了，朕拱手垂裳让你替朕抄。”
仪欣被他逗笑，明眸善睐笑得花枝乱颤。
她最是娇憨可爱直肠子，皇帝看她心情放松些，弯了弯唇，又说回正事上，“朕也觉得仪欣学东西很快，可见夫子的眼光不错。”
“只是，朕虽不擅为师，却通晓怎么做皇帝，朕觉得仪欣有些地方做得不好，有值得改进的地方。”
“什么？”仪欣搂住皇帝的胳膊，头搭在皇帝肩膀上，“臣妾在听。”
皇帝：“仪欣，你对待下人的和缓宽容，不一定换来忠诚。”
其实，他想说，“一定不”，斟酌一下，又修改了措辞。
“同样的，你对待你的学生和臣子，也是如此。朕甚至说的严重些，虐待责骂，让他们期待得到你的认可，更能得到他们的拥护和忠诚。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理解朕说的。”
“有点理解。”仪欣轻声说。
“仪欣，朕清楚你的茫然，朕也可以告诉你，你不必做不想做的事情，只是，为师也好，做当权者也罢，手段务必冷淡些，不要让人太亲近了解你。”
“满朝文武，不是故吏就是门生。朕等着仪欣给大清带出来一批优秀的女子，她们都将是你的门生，如何收服她们，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皇上，我明白。”
女学之事，功在千秋，筹谋也在千秋，她还是不会将格格们拉入纷争，她还要考虑皇上说的事情。
仪欣抱着皇帝，两个孩子也鼓捣着钻到皇帝和仪欣的中间来。
皇帝的手摸摸弘煜弘昕的脑瓜，无言含笑看着身侧思索的仪欣，心里涨起一些成就感。
仪欣的心里像是有鲤鱼在扑腾，眸子漾着情绪，思绪如同暮霭沉沉楚天阔。
皇帝的胸膛宽阔足够替她遮风挡雨，两个孩子在他和仪欣之间趴着玩，小小的手指头去扣皇帝龙袍上的金线，他的胳膊揽着仪欣，让她松散地靠在自己的怀里。
半晌，苏培盛轻声进来，口型说：“怡亲王求见。”
喝酒的来了。
皇帝放轻声音：“温几壶桃花醉，传膳，让老十三在前厅等朕一会儿。”
仪欣竟是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她今天动了大气，皇帝知道她传了好几封信笺出宫，他没看信笺内容却也猜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