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凝结的冰晶簌簌坠落,像极了谢砚秋此刻寸寸崩塌的冷静。
他低头看着青禾纤细的手指覆在自己手背上,那么小,那么暖,却重若千钧——
“因为我喜欢的人,他在难过。”
这句话像一柄钝刀,生生剖开了谢砚秋强撑的镇定。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教谢云裳握剑时,那孩子的手也是这么小,紧张得出了满手汗,却倔强地不肯松开;
想起她第一次除魔归来,浑身是血却仰着头问他“师尊,我做得可好”;
更想起某个深夜路过弟子房,看见她偷偷对着自己给的剑诀批注又哭又笑
原来这场悲剧,早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埋下祸根。
谢砚秋突然反手握住青禾的手。
“我竟……亲手养出个祸害。”
这句话裹着血气从喉间挤出,玄霜剑气不受控制地四散飞溅,在他脸上划出细小的血痕。
青禾踮起脚,用衣袖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血珠:
“可你也教导过很多很好的人。”
她指向台下红着眼眶的执法弟子,“比如小十七,比如药堂的阿沅……”
小十七是那个扎高马尾的小姑娘,她的剑招总是使得乱七八糟,却倔强地一遍遍重来。
药堂的阿沅是给过青禾朱果的圆脸小弟子。
还有好多好多很好的弟子,那都是他教导出来的人,也是让她欢喜的小同门。
谢砚秋仓皇别过脸去,可青禾已经看见了。
那位一剑霜寒九州的仙尊,此刻眼角泛着薄红,喉结剧烈滚动着,像是在吞咽什么灼人的哽咽。
“我没事的。”她突然抱住他持剑的手臂。
玄霄宗的初雪下得更急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弟子们看见他们素来冷峻的仙尊缓缓弯腰,将额头抵在道侣肩上。
玄霜剑“当啷”坠地,剑气激起的雪雾模糊了两人身影,只隐约听见一句支离破碎的:
【对不起……】
是为没能教好徒弟道歉,是为让青禾受伤道歉,更是为此刻控制不住的脆弱道歉。
青禾却笑了,她捡起玄霜剑,轻轻塞回他手中:
“明微仙尊的剑,可不能丢。”
然后在他耳边悄悄说:
“等雪停了,教我练剑好不好?”
“就像……就像你当初教云裳那样。”
谢砚秋猛地收紧手臂。
在这场大雪彻底掩盖诛魔台上的血迹前,有人看见仙尊抱着道侣御剑而去。
青禾脚踝间的金铃响了一路,像是要把所有悲伤都晃散在风里。
——
玄霄宗下了今冬第一场雪。
玄霄宗少了一位天才小师姐。
而药王峰深处,谢云裳对着丹炉中那枚青莲子,发出了此生最后一声哀泣。
似是百年前的清越的声线,穿过漫长的时光长河,又来到谢云裳面前。
本尊今日教你的第一课:
【握紧手中剑,持心守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