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隐是被青石板的凉意惊醒的。
坠落时的失重感还未完全消散,他的指尖无意识抠进石缝,触感粗粝得像前世摸过的老树根。
抬眼望去,北荒祭坛的穹顶裂着蛛网状的纹路,五颗主星在云层后忽明忽暗,像被人掐住喉咙的烛火。
更远处的气运长河正翻涌成赤黑色的漩涡,他甚至能听见洪荒众生的惊呼声顺着风飘来——那是大劫临头前特有的慌乱。
"时间不多了。"他低喃一声,喉间泛起铁锈味。
左手探入怀中,摸出半块白骨。
那是他在三十三重天外的星墟里寻了三百年的"天机骨",骨面刻着与洪荒天道同频的卦纹,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祭坛下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算师!"
翠羽的声音裹着北风撞进耳中。
苏隐抬头,便见她玄色裙裾翻卷如浪,发间的青玉簪子晃出细碎的光。
她身后跟着风影,玄色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腰间的短刀还沾着未擦净的血;再后面是几个青牛部落的孩子,正扒着祭坛石阶探头探脑,像一群被惊飞又落回来的麻雀。
"你还活着。"翠羽站定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指尖攥着袖口,指节泛白。
她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显然是连夜赶路的模样——苏隐记得三天前他留信说要去星墟取骨时,她还在为妖帝的金乌卫头疼。
"还差最后一步。"苏隐将天机骨按在天机碑底座的凹痕里。
骨与石相触的瞬间,碑身泛起幽蓝光芒,原本模糊的卦文突然清晰如刀刻。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在地下苏醒——那是他用三百年时间,在北荒地底埋下的九道命理锁,此刻正顺着灵脉往四面八方延伸。
"风影。"他转头看向始终垂首的巡卫首领,"去传信。
就说五大祖巫已齐聚北荒,量劫将启,劫主现身。"
"是。"风影抱拳时,披风下露出半截染血的绷带——苏隐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他替翠羽挡下金乌卫刺客时留下的。
男人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祭坛边的枯草簌簌作响。
"你要引他们来?"翠羽突然上前一步,玄玉短刀在腰间轻撞,"妖帝和祖巫一旦碰面"
"他们本就该碰面。"苏隐抬头望了眼暗沉的天幕,"量劫本就是他们的劫,不是么?"
远处传来破空声。
先是三道赤色流光划破云层,那是妖庭的金乌卫;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共工的水属性气息裹着腥甜的潮气涌来;再之后是若有若无的焦糊味,祝融的火道法则正烧穿云层。
不过片刻,祭坛四周便围满了或人形或兽形的身影:有妖庭的白泽长老抚着长须皱眉,有巫族的大巫扛着青铜巨斧冷笑,更有几个散修躲在树后,眼睛发亮地盯着天机碑。
灵狐的声音比风声更轻。
苏隐转头,便见她抱着一方青铜镜站在阴影里,狐裘上的银毛被夜风吹得蓬蓬的。
那面镜子是"因果镜符",能照见三日内的因果线——此刻镜面蒙着层灰雾,显然照出了什么她不愿看见的东西。
"你到底是谁?"她走上前,指尖轻轻摩挲镜身,"三天前我用这镜子照你,只看见一片混沌;方才再照"她顿了顿,镜中突然闪过一道血光,"照见了天道裂隙。"
苏隐望着她眼底的不安,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这个总爱摇着羽扇说"小女子不过是个智囊"的狐族,正蹲在妖庭藏书阁的屋顶偷吃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