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血液从子非我嘴角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大殿石砖铺就的地面,原本坚如钢铁的石砖生生被神血腐蚀出一个浅浅的坑,升腾起袅袅青烟。
滋滋啦啦的响声中,神血表面肉眼可见的一条条秩序神链破碎,那璀璨的神血也逐渐趋于灰白,最后一丝神性终于消失殆尽。
可新晋的神明甚至没有耐心去擦掉嘴角残留的血迹,甚至对身后受到波及的神明都不屑于施舍一点怜悯,子非我挥舞着战戟,一身神力催发到极致。
金色的光芒笼罩周身,阵阵梵音吟唱,虚空中竟然有片片落花飞舞,美轮美奂,偏偏在这极美的画面中,扑面而来的是刺骨的肃杀之意。
子非鱼看着垂垂老矣的子初,曾经的皇者此刻更像是一个无助的老人,一个遭受背叛而伤心欲绝的老人,一个几乎心死的老人。
于是,他第一次选择了忤逆父皇的意思,再次上前挡在了高台的前方,身前是自己曾经的皇兄,身后则是自己的父亲。
“退下。”子非我冷漠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看着自己的孪生兄弟,漠然开口。
子非鱼这一生面临过很多次选择,可每一次仿佛都有幸运的眷顾,事实证明他的每一次选择都是正确的,从来都是,直至当下。
狰狞的青铜面具后的子非鱼看不清神情,可那闪烁不定的双眼显示着他此刻内心的纠结,人生中的又一次选择摆在了面前,退无可退。
和子非我同样的长戟被子非鱼握在手中,横在身前,锋利的尖刺流光闪烁,遥遥指向子非我。
这便是他的选择。于是,青铜面具后的双眼中再没有了丝毫的犹豫,坚毅而果决。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子非我仿佛有一瞬间的出神,曾经的少年终于长大了,终于能够挺身而出,终于可以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了。
某种的金光有一瞬间的吞吐,旋即恢复如常,子非我仅存的一点理性终于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神性。
双眸金光所过之处,挡在前边的,便都是阻碍。
神明轻轻勾了勾手指,蓄势待发的子非鱼便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束缚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缓缓升起,手中的长戟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东疆的战神,我的弟弟,你的一身本领都是我教给你的,你怎么能反过来用我教会你的招式来对付我?”
半空中的子非鱼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神明,看着早已经回不到过去的皇兄,看着一步步彻底沦为神明的子非我。
“东疆之地,神明止步,你似乎忘了曾经的约定。”
子非我偏头看了看子非鱼,英俊的脸庞上终于浮出一丝冷笑,“一切腐朽的都应该成为过去,一剑分天下的时代是时候该终结了,新的时代是属于神明,属于我的。”
金色的战戟上神芒吞吐,子非我的气势节节攀升,整个人仿佛如同一个炽烈的太阳出现在大殿中,睥睨天下。
“而你,我的孪生兄弟,你将有机会被我拥入怀中,彻底成为我的一部分,让我带着你亲眼见证一个新的时代的崛起。”
空间和距离在神明的眼中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是一步踏出,子非我便出现在了高台上,凌空而立,低头看着子初,看着曾经无数次梦寐以求想要坐上的石椅。
任飘零依旧端坐如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他提起丝毫的兴趣,只是一味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樽,看金樽中日升日落,星移斗转。
而他身侧的白衣女子同样安静,就那么静静陪坐在他的身旁,一双眼睛里满是任飘零,仿佛再也装不下其他。
许阳干脆将陶罐放在石几上,一边一口一口呷着杯中的酒,一边用手摩挲着陶罐,一幅幅看似写意的图案在陶罐上若隐若现。
灵魂深处,饕餮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仿佛预感到了什么,自顾自呢喃着:“呵呵,新的时代。是呀,无数岁月过去了,新的时代是该开启了。”
东疆西北千里,有崇山峻岭。
奔跑中的少年紧紧握着手中的刀,刀身满是鲜血,少年的身上同样满是鲜血,粗布衣衫上满是利爪撕裂的口子,隐约可见肌肤上深可见骨的道道伤痕。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血雨,奔跑中的少年胡乱抹了一把脸,抬头便看见不远处的山腰上有点点火光透出。
少年心下暗喜,仿佛终于看见了希望。可背后骤然响起的咆哮声让少年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一只白色的猛虎倏地从林中窜出,纵使满身鲜血依旧难掩凶猛的气势,径直扑向奔逃的少年。
少年猛地转身,望着飞扑而来的猛虎,紧了紧手中的刀,同样大喝一声,仿佛箭矢一般射入猛虎的身腹之下。
林中顿时陷入了沉寂,只有雨水不停拍打着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良久,白虎动了动,少年艰难地从虎身下钻了出来,浑身上下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不过,那应该是白虎的血。少年喘息了片刻,俯身上前抓起白虎扛在了肩头,整个人动作敏捷地向着半山腰的火光处奔去。
闻着刺鼻的血腥味,听着少年将白虎的尸身重重丢在地上,背身而坐的王开头也没回,自顾自拨弄着地上燃烧的篝火。
架子上的瓦罐中,大块的肉块随着滚开的汤汁翻滚着,诱人的香气像是一只小手伸进了少年的喉咙,让少年止不住地咽了口口水,肚子里配合着发出咕咕的响声。
王开手中的木棍敲掉少年伸向瓦罐的手,“还需等些时候才能吃。”
少年讪讪抽回手,无聊地打量起屋里的摆设。看情形应该是一座荒废已久的野庙淫祠,四处破败,显然年久失修。
供桌上的香炉早已不见,就连供桌都少了两条腿趴在地上。一尊不知名的神像矗立在正中的供台上,身上的油彩早已剥落,看上去灰蒙蒙的。
“父亲,这是谁的塑像?”
王开依旧头也没抬,依旧拨弄着火堆。深山老林的雨夜,一堆可以取暖的篝火,远比一尊神像要有价值。
“不知道,或许是哪个未知的神明吧。”
少年顿时被勾起了兴致,仔细看了看神像,才再次开口道:“真的有神明存在吗?”
哔啵的木柴燃起的明亮的火苗舔舐着瓦罐,肉汤表面顿时鼓起了无数个小泡泡,随着一个个泡泡的破灭,肉香更加馥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