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夜晚,北平城里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红灯笼,暖黄的光晕映在积雪上,将整个城市都染成一片喜庆的橘红。
赵公馆的客厅里,炭火盆烧得正旺,檀木桌上的麻将牌哗啦啦作响。
杨柳坐在雕花红木椅上,身上穿着赵太太新的绛红色绣金梅旗袍,乌黑的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别着一支珍珠发簪。
她纤细的手指捏着一张麻将牌,眉头微蹙,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九筒。”她犹豫了半天,终于打出一张牌。
“胡了。”徐雪琴笑吟吟地推倒面前的牌,“对对胡。”
杨柳懊恼地看着自己面前所剩无几的筹码,她不过是个新手,哪里打得过他们三个,才开始没多久,手中的筹码就要输光了。
赵太太见状,递了杯热茶给她:“别急,慢慢来。”
赵声砚坐在杨柳上家,修长的手指在牌桌上轻轻敲打。
他今天难得穿了件深蓝色的中式长衫,领口别着一枚翡翠领针,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从杨柳的角度,能看见他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三条。”赵声砚打出一张牌,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杨柳的牌面。
几轮下来,杨柳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开始转运。
她疑惑地看着面前渐渐堆起的筹码,又偷偷瞄了眼赵声砚,后者正一本正经地整理牌面,仿佛刚才那张“五万”不是他打的一样。
赵太太和徐雪琴看见这幕但笑不语。
接着轮到杨柳坐庄,她的手牌不错。
“六筒。”赵声砚又打出一张牌。
“胡了!”杨柳开心地推倒自己的牌。
徐雪琴红唇微抿,涂着丹蔻的指甲轻轻点了点桌面:“二少爷,放水也不要太明显嘛。”
她眼波流转,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杨柳:“我好不容易做的大牌呢。”
说完她推开自己的手牌,杨柳看了眼,是清一色的大牌。
杨柳这才恍然大悟,耳根顿时烧了起来。
“这不叫放水,就是要截你的大牌。”赵声砚面不改色地喝了口茶。
赵太太掩唇轻笑,屋外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更显得室内暖意融融。
麻将散场时已近子时,杨柳数了数,发现自己竟然还赢了些钱。
徐雪琴披上外套,临走时冲她眨眨眼:“赢了钱,可别忘了给二少爷些‘好处’。”
杨柳茫然地抬头,正对上赵声砚无奈的眼神:“别理她。”
他起身取下衣架上的呢子大衣:“要出去走走吗?外面应该很热闹。”
杨柳点点头,穿上外套跟着他出去了。
北平的除夕夜灯火通明,街上的积雪被踩实了,在红灯笼的映照下像铺了一层红绸。
杨柳跟着赵声砚来到中心广场,这里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有手挽手的情侣在买糖葫芦,有全家老小围着卖艺的杂耍班子,还有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互相追逐打闹。
杨柳站在人群中,停下了脚步,寒风卷着雪花钻进衣领,她下意识地拢了拢围巾。
父母卖掉她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那个所谓的“家”,早在她踏入赵公馆的那一刻就不复存在了。赵太太待她再好,终究不是血亲,赵声砚教她再多,也终有一日会……
赵声砚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他回过头,看见杨柳一个人正孤零零地看着远处发呆,他顺着杨柳的目光望去。
那是一家三口,父亲把孩子扛在肩上,母亲温柔地为他们整理围巾。小男孩手里拿着糖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怎么了?”赵声砚走过去打断了杨柳的思绪。
杨柳迅速别过脸,但赵声砚已经看见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向夜空:“快十二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