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泛起的涟漪裹着潮湿的寒意漫过脚踝时，周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能清晰感觉到林浅掌心的汗正顺着指缝渗进自己掌纹——那姑娘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手背上的血管，但她的呼吸却意外平稳，像在实验室里记录古文物数据时那样。
\"地面材质变了。\"沈舟的机械臂突然发出轻响，银色关节弹出微型扫描仪，\"刚才是合金，现在碳酸钙？\"他俯下身，机械指尖刮过地面，扬起的粉尘在逆光中漂浮，\"和现实里的迷宫材质完全对称。\"
周觉的视线扫过四周。
果然，他们方才穿过的走廊此刻正以镜面为轴翻转过来：左侧原本嵌着应急灯的位置，现在换成了右侧；天花板的裂纹从左斜向右，变成了从右斜向左；连沈舟机械臂上那道被折叠空间擦出的划痕，都对称地出现在另一侧手臂。
最诡异的是风——刚才是从左后方吹来，现在正从右前方掀起林浅的发梢，像一双无形的手在逆向拨弄时间。
\"看镜子。\"林浅突然拽了拽他衣袖。
他们来时的那面巨镜不知何时变成了普通墙面，而正对面的墙上，又出现了一面同样蒙着薄雾的镜子。
镜中四人的动作比现实慢了半秒——这次轮到现实中的周觉先松开林浅的手，镜中人才跟着松开；现实中的沈舟机械臂收回舱体，镜中人才开始闭合关节。
\"刚才快半秒，现在慢半秒。\"周觉摸出衣袋里的日历碎片，金属边缘的烫意已经退去，只余微凉，\"老魔术师说过，镜子是最诚实的骗子——它不会撒谎，但会用对称掩盖真相。\"
\"不是镜子。\"林浅翻出随身的皮质笔记本，笔尖快速划过纸面，\"我数了三次折叠间隔：第一次塌陷用了27秒，第二次31秒，刚才那面镜子出现时\"她突然停住，手指在数字间敲击，\"周觉，你注意到没有？
我们在镜前停留越久，下一次折叠来得越慢。\"
沈舟的机械臂发出蜂鸣，扫描结果投影在墙面：\"空间折叠频率与生物活动轨迹正相关。
你们停留的区域，折叠延迟系数提升了40。\"他金属质地的嗓音里难得带上点兴奋，\"这像不像\"
\"像程序在学习我们的行为模式。\"周觉接话。
他望着镜中慢半拍的自己，突然想起老魔术师教他变硬币魔术时说的：\"观众盯得越久，你的手就得越慢——他们在找规律，你得先他们一步打乱规律。\"
空间扭曲的轰鸣毫无预兆地炸响。
四人同时转头，只见右侧墙面像被无形的手揉捏，金属板凸起又凹陷，最终在中央挤出一张人脸——苍白的皮肤泛着冷光，眼窝深陷如两个黑洞，嘴角却扯出夸张的笑：\"欢迎来到折叠回廊，见习者们。\"
\"尤里。\"白芷的声音突然发颤。
她颈间的银饰蓝光骤暗，又猛地亮起，\"我预知过这张脸在坍塌的走廊里。\"
\"聪明的小预言家。\"尤里的指尖划过扭曲的墙面，每道划痕都在空气中留下银色轨迹，\"游戏规则很简单：十分钟内找到真正的出口，我放你们走。
否则\"他的目光扫过周觉，\"你们会成为折叠空间的一部分，永远看着另一个自己重复今天的动作。\"
话音未落，四人周围的墙面同时裂开。
十二道一模一样的走廊从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每道走廊尽头都悬着一盏昏黄的灯，连地面的粉尘痕迹都对称得完美。
\"都是镜像。\"林浅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出口不在这些走廊里。\"
\"那在哪？\"沈舟的机械臂展开推进器，蓝色光焰在掌心跃动。
周觉的视线落在白芷身上——那姑娘正闭着眼，手指按在颈间银饰上，睫毛急促颤动。
她的呼吸逐渐与空间扭曲的频率重合：一次扭曲，一次吸气；两次扭曲，一次呼气。
突然，她的眼睛睁开，银饰蓝光暴涨成刺目的光团，在右侧第三道走廊的天花板上照出个模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