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的人你也能谈?”她一下就捉到了重点。
见他唇角缓缓勾起,周京霓抢先开口,“不许说年少轻狂和小时候不懂事!”
江樾好笑地说一句“过分了”,翻转着打火机,“嚓”地点燃,透过火焰盯那张脸,视线下滑,吐着烟雾低下头,“不过,你这是在复盘我的过去吗?”
“吃醋了?”他劣味一笑。
周京霓压根没想那么多,只管埋头认真整理东西,一心想打开那个铁盒,但怎么也找不到钥匙了,然后就听见他又说起来。
“以前是以前,打算追你之后就没了。”
不管她在没在听,愿不愿意理解,江樾还是解释了,“现在到以后,都是。”
“哦。”周京霓抬头,眼角一弯,朝他伸手,掌心向上,讨债似的掂了两下,“那我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了。”
“多少钱。”
“”她嘴角一抽,举起来盒子晃了晃,“是过来帮我打开这个。”
江樾多少有点无语,叼着烟,上前拿走了盒子。
也不知道他用什么弄开的,厨房砰砰一阵响,他带着没了锁的盒子重新回来,周京霓激动地跑上去抱回铁盒,看见十五封信整齐折放在里面,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纸页已经泛黄,上面写满爷爷给予她的祝福,苍劲有力的钢笔字仿佛昔日热闹的场景重现。每年生日她都会收到这样一封家书,字里行间都是关于对她未来人生的指点。
她看到十四岁这封的最后一句话:
「看着杳杳从小不点长成大姑娘,是我最大的乐趣!」
可您为什么还没看到我长大就离开了,爷爷,你要是还在话就好了
周京霓越想越难过,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泪水吧嗒掉落在纸上,视线模糊,她看见站在墙边的男人皱着眉朝自己走过来。
那一刻恍惚间,她感觉一只大手揉了自己脑袋一下,紧接落入烟味很重的怀里,她被他紧紧地抱着,耳边是又低又沉地安慰声。
“乖。”
“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哭了好一会儿,终于一动不动。
江樾拍着她后背,又低头瞧了眼怀里的人儿,睫毛湿漉漉的,那双饱含泪水的眼睛真惹人怜,让他也跟着心疼。
“别卖了,我替你赔违约金,以后还能随时回来看看。”他说。
周京霓艰涩地笑了,鼻音浓重地勉强挤出一行字,“你不是说了吗,都是过去的事了。”
会过去的,她会好起来的,还有那么多人希望她可以幸福不是吗——是母亲卖掉公司股份,两个舅舅又补了剩下的钱才填上那四千万美金窟窿,才让她拿到这套房子,即便如此,大家对于外婆把四合院赠予她的事情也无任何异议。就算为了这些,她也要更勇敢。
卖掉这些,还给她们钱,彻底结束在北京的过去,她才能真的重新开始。
“那别想了。”
“嗯。”她点头。
江樾没再说什么,替周京霓把东西重新放回箱子,陪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泛着岁月痕迹的旧房子,走在后面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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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的来临,也不知是幸运还是突然。
圣诞还没到,四合院也卖掉了,还是一次性全款付清,周京霓挺惊讶,是谁这么大手笔,毕竟面积不小,价格高达八位数,但买家是位美国华侨,由代理律师全程跟进,她没能见到本人。
“最后确认无误的话,您在这里签字。”中介经理把合同分别翻到最后一页。
“好。”
周京霓拿起笔,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客厅。
电视机桌上那张合照片已经泛黄了,那是1997年的7月1号,全国都在庆祝香港回归祖国,她趴在外公怀里,一身粉色公主裙,小手握着五星红旗,在天安门城墙上看烟花表演。
转眼过去的十八年像做了场浮华绮靡的梦。
灰扑扑的北京一直没有什么烟火气,可这里是她的家,连空气都有莫名归属感,走在西城区的人行道上,旧城墙上的树影都是故事。最后卖掉外婆这套四合院,意味着彻底告别过去,也代表,以后北京只是一纸黑字的祖籍地。
想到这些,周京霓还是有些不舍。
笔尖在纸上压出一个黑点,她在一声“您可以再考虑一下”中回过神来,很快签下名字。
“周小姐,买家让我代他询问一下,如果您不再需要这些家具的话,他想买下全部,交房时会单独估价。当然,您不方便带走的任何物件,都可以留下,我们可以帮您处理。”律师简单转述道。
周京霓有些意外。
这买家未免太贴心了。刚才她还纠结这些陈年杂物该何去何从。
这里不同于自己家,每个摆件、每本书,任何东西都充满童年记忆,丢了舍不得,卖二手也不会有人要。
“那麻烦了。”她礼貌一笑。
律师回了个客气的笑。
看见中介把房屋钥匙放进牛皮纸袋,周京霓终究还是难过了下,胸口有些闷,想了下,叫住对方。
“前几天打包的急,我想检查下有没有遗落的物件,麻烦您稍等下,或者留给我钥匙,等下我送到店里。”她委婉地解释道。
中介人不错,把钥匙留下就走了。
周京霓走遍角角落落,也只有那张合照被粗心遗落,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什么,顾不及台阶上滑溜溜的冰,大步跑向仓库。
翻箱倒柜到最后,铁锹的木柄居然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