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男 外国人 韦公子(1 / 1)

一块儿咸菜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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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男

孽缘与孝途

成都士人奚成列,娶一妻一妾。妾何氏,小字昭容,温婉贤淑。原配早逝后,继娶申氏性情暴戾,不仅虐待何氏,连奚生也备受其扰。家中终日争吵不休,奚生不堪其苦,愤而离家。此时何氏已怀有身孕,不久诞下一子,取名大男。

申氏对何氏母子刻薄至极,每日定量给米,断绝同炊。何氏靠纺线贴补家用,大男见私塾孩童读书,也吵着要去。何氏见他聪慧,便送入学堂。大男天资过人,所读功课远超同窗,先生爱才,愿免费授课。如此过了两三年,大男已通经书。

一日大男问母亲:\"同窗都向父亲要钱买饼,为何我没有?\" 何氏推说等他长大再讲。大男追问:\"我何时才长大?\" 母亲戏言:\"你路过关帝庙时诚心叩拜,神会保佑你快些长大。\" 大男信以为真,每日拜祷:\"愿明年便长到十六七岁。\" 说来神奇,他的学识与身形竟真的飞速增长,十岁时已如十三四岁少年,文章也写得有模有样。他再次追问父亲下落,何氏才含泪道出实情。

大男悲痛欲绝,执意寻父,趁母亲不备离家出走。他一路乞讨,遇上去夔州的钱姓客商,便结伴同行。钱某嫌他行走迟缓,花钱雇了代步工具,盘缠很快耗尽。行至中途,钱某竟下毒谋害,将昏迷的大男卖给寺庙。长老见大男相貌奇伟,问明身世后十分怜悯,赠银助他离去。

途中大男遇见落第归乡的蒋秀才,蒋秀才嘉其孝心,带他回泸州家中。月余后听闻闽地有奚姓商人,大男又辞行前往,却遭布客抢劫,幸得永福陈翁相救。陈翁家资丰厚,让大男伴诸儿读书,同时托商贾寻访奚生下落。

另一边,何昭容孤居三四年,申氏逼她改嫁,先将她卖给重庆商人,何氏夜持刀自伤;又转卖盐亭商人,她竟自刺心头。商人惧,将她送给无妻的奚生 —— 原来奚生已弃儒从商,见是何氏,夫妻重逢,抱头痛哭,才知儿子寻父未归。何氏历经磨难,劝奚生纳妾,奚生却因前事心有余悸。不久,奚生托人买妾,进门竟是申氏!

原来申氏独居后听兄长高苞劝改嫁,却被保宁老商欺骗,因不堪折磨被转卖。奚生见状冷笑:\"若遇壮年男子,你我恐无再见之日,此乃天意。但今日我买的是妾,须先拜昭容行嫡庶礼。\" 申氏羞愤,奚生以杖相逼,何氏连忙劝阻,此后仍待她宽厚。

数年后,盐亭县令陈公微服私访,竟是大男!原来他被陈翁收养,后科举入仕。大男得知父母下落,连夜探望,一家团圆。此时申氏兄长竟为妹争嫡,官衙查明其贪财劝嫁劣迹,重惩高苞。此后申氏悔悟,何氏不计前嫌,一家和睦。奚生感慨:\"若非孝子贤母,怎得如此奇遇,坐享富贵!\"

2外国人

羽衣漂流记

己巳年秋,岭南海面漂来一艘巨舰,船舷藤条缠绕处,立着十一个身着鸟羽衣的人,彩羽在日光下流转如织锦。为首者掀开孔雀翎羽斗篷,露出来自吕宋的古铜肤色,向围观者拱手道:\"我等本是马尼拉商团,五年前遇黑潮覆舟,同船数十人尽葬鱼腹,唯我等十一人抱持桅杆,漂至一座雾锁荒岛。\"

岛中古木蔽日,他们攀援崖壁时发现,千年鸟巢里的巨羽竟有蒲扇大小。\"头三年靠猎捕巨嘴鸟维生,\" 另一人展开羽衣内衬,只见细密的针脚间缝着风干的虫蛹,\"夜宿火山岩洞时,拾得先民遗落的骨针,便将翠鸟、蜂鸟的羽毛分层编织,这衣料既能御海岛瘴气,又可在暴雨时裹成浮囊。\"

最年长者抖开袖中一卷树皮,上面用贝壳粉画着荒岛地形图:\"第四年在珊瑚礁丛发现失事商船残骸,船板上还粘着中国青瓷碎片。我们拆取船钉为针,将积累的羽料缝制成帆,哪料出海三日又遇台风,竟被吹到澳门外海。\" 说着指了指船尾那面羽翼帆,每根羽轴间都缠着防水的海藻绳。

巡抚衙门的录事凑近细看,见羽衣接缝处皆用鱼骨扣固定,领口还坠着深海珍珠 —— 那是他们在荒岛岩缝中采得的。\"去年冬至日,我们在落帆屿发现这艘西班牙商船,\" 最年轻的船员掀起舱板,露出半舱霉变的马尼拉麻,\"可惜罗盘尽毁,只能依星象辨认方向,不想又被信风带到贵国海岸。\"

三日后官船送他们归国时,岭南百姓聚在码头目送。只见那艘羽衣巨舰驶出海港后,十一人同时展开羽衣立在船头,彩羽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远远望去宛如十一只振翅的巨鸟,载着五年漂流的传奇消失在南海云霭中。后来福建商船从吕宋归来,说当地正流传着 \"羽衣十一人\" 的故事,岛民们已将他们漂流过的荒岛称作 \"落羽洲\",岩洞里的羽衣织法至今仍在部落中相传。

3韦公子

韦公子

咸阳韦氏乃簪缨世家,公子年少时风度翩翩,却性情放纵,好近女色,家中稍有姿色的婢妇,几乎都与他有染。他曾携带数千两黄金,立志要寻访天下名妓,凡是繁华富丽之地,无不踏遍。遇到姿色平平的,住一两晚便离去;遇到合心意的,就盘桓百日之久。

他的叔叔也是朝廷命官,退休归家后,得知他的行径,十分愤怒,于是延请名师,在别院设置书斋,让他与族中子弟一同闭门读书。谁知公子夜里等老师睡熟,便翻墙回家,天明时再返回。有一夜不慎失足摔断了胳膊,老师这才察觉,告知了韦公。韦公更是怒火中烧,用鞭子将他打得动弹不得,直到他无法起身才给上药。

等公子伤愈,韦公与他约定:若能比诸弟读得好,文章出色,便不再禁止他外出;若再私自溜出去,就如前番一样鞭打。公子天资聪慧,读书常常超过其他人,数年后竟考中了举人。他想违背约定,韦公便严加管束。

公子赴京赶考时,韦公派了老仆跟随,让老仆用日记记录他的言行。因此数年之间,公子未有过失。后来他考中进士,韦公才稍稍放松了禁令。

公子有时想做些越矩之事,唯恐父亲知晓,便化名魏某,出入青楼楚馆。一日路过西安,见到优僮罗惠卿,年约十六七岁,秀丽得如同女子,公子一见倾心。夜里留下他缱绻缠绵,赠送了丰厚的财物。听闻他新娶的妻子更是风韵妙绝,公子便私下向惠卿示意。惠卿竟毫无难色,夜里果然带了妻子前来,三人同榻而眠。

公子在西安停留数日,与他们感情日深,便想带他们一同归家。询问惠卿的家世,惠卿答道:“母亲早逝,父亲尚在。我原本不姓罗,母亲年少时在咸阳韦家当婢女,被卖到罗家,四个月后便生下了我。倘若能跟随公子离去,或许还能打探到亲生父亲的消息。”

公子急忙询问他母亲的姓氏,惠卿答:“姓吕。” 公子闻言大惊失色,冷汗浸透衣衫 —— 这吕氏,正是他家从前的婢女!公子无言以对,天色渐明,他厚厚地赠了财物给惠卿,劝他改行,又伪托要去别处,约定归来时再召他,便匆匆离去。

后来公子在苏州任职,遇到乐伎沈韦娘,她风雅美丽,无人能及,公子十分喜爱,留她相伴。一次公子戏问:“你的小字可是取自‘春风一曲杜韦娘’?” 韦娘答:“并非如此。我母亲十七岁时是名妓,曾有位咸阳公子,与您同姓,在我母亲处停留了三个月,订下婚约说要娶她。公子离去后八个月,我便出生了,因此取名为韦,其实这也是我的姓氏。公子临别时,曾赠送黄金鸳鸯,如今还在我这里。可他一去便杳无音信,我母亲也因此愤懑而死。我三岁时被沈妈妈收养,所以随了她的姓。”

公子听了这番话,羞愧悔恨得无地自容。沉默许久,忽然心生一计。他起身挑亮灯盏,唤韦娘饮酒,暗中在杯中下了毒。韦娘刚喝下,便腹痛如绞,呻吟不止,众人赶来时,她已气绝身亡。公子叫来乐班的人,将韦娘的尸体交给他们,又用重金贿赂。

韦娘生前与不少权贵交好,他们听闻此事后都愤愤不平,便贿赂乐班之人,让他们向上官告状。公子害怕,便散尽家财来疏通关系,最终还是因 “浮躁” 之罪被免了官。

公子归家时年仅三十八岁,对从前的行为颇为后悔。他虽有妻妾五六人,却都没有子嗣。他想过继公孙,韦公认为家中缺乏端正的品行,担心孩子染上恶习,虽答应过继,却要等他年老后再让孩子归家。公子愤懑之下想召回惠卿,家人都认为不妥,方才作罢。

又过了数年,公子忽然患病,时常捶打胸口喊道:“奸污婢女、宿恋娼妓的人,简直不是人啊!” 韦公听闻后叹息道:“他恐怕快要死了!” 于是将次子的儿子送到公子家中,让他早晚侍奉。一个多月后,公子果然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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